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了人间,闻宛白在空气中闻到了安宁的味道。
她朝元泽走了过去,素手覆上他的额头,温度不再像早上那样吓人,高烧竟然真的只因一粒药丸而退了下去。
从前,水月宫中,是来过一位博古通今的神医的,多半的药丸,都是由她所制,皆有奇效。
元泽不知为何,只要在闻宛白附近,心中的那一团火便能在不知不觉间消逝,他不再热衷于那嗜血的快意。
他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告诉闻宛白真相。
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将他拉回了现实。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他在闻宛白面前,总是有一种无法诉说的低卑感,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原本该与她对立,他却莫名其妙地与她成为了结伴而行的友伴。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这样一个强势的女子,与小师妹又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如何会让四师弟念念不忘。
在他看来,苏晔之对她,不可能会有情意。可闻宛白望向苏晔之的目光,却是掩不住的流光溢彩,兴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在见到他时,有多欣喜。
闻宛白知道苏晔之进水月宫是遭人设计后,心弦不由轻轻一颤,神情却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元泽,我们该启程了。”
然而,一条路分了叉,一条通往皇城,另外一条通往衍阁。
这一次,依旧是去皇城。
闻宛白捏紧马鞭,正欲扬起,手腕却被元泽轻轻捏住。
“闻宫主这第一程,当真是要选择皇城?”
闻宛白微微一怔,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凌厉威严的模样,黑漆的眉微微上挑,似乎是在挑衅。
她冷冷抽开手,拨了拨额前凌乱的发丝。元泽下了水,脸上的脂粉早已褪去,换回了他原本的模样,小麦色的肌肤在昏黄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因为烤了许久的衣服,身上是一股子阳光的味道。
闻宛白也已洗尽了脸上多余的脂粉,露出了她那一张略显苍白的容颜,眉目间的疲惫不言而喻。
宫主如凰降,盘旋我心扉。
“元泽,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元泽手中一空,生生顿在空中,自顾地收回了手,轻轻一笑,“衍阁喜毒,宫主若是再晚上几步,兴许那几个同伴就要变成枯骨了。”
闻宛白瞳孔骤然一缩,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元泽负伤逃脱,按理说,是不会有人再管阿茶等人的死活的,但是不排除有他的人接应的可能。这些,是她一早便想到过的事。
但是,苏晔之的人不可能会坐视不理,任由阿茶等人进入衍阁。
元泽轻轻一笑,竟然难得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语气讥诮,“你以为我的四师弟,真的有那么好么?”
闻宛白皱了皱眉,下意识反驳,“何意?”
“比起拦住我的人,他恐怕更想做的事是借此机会,了解衍阁的内部构造,他日将衍阁据为己有。”
闻宛白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目光错开,“休要胡言。”
元泽轻轻一笑,这才微微正色,敛了挑逗的心思。
“他确实不会如此,但我会。”
“可你现在,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即便我一无是处,我的人,依旧对我唯命是从,闻宫主,你心心念念的苏晔之,恐怕早已中了慢性毒药而不自知……”
“够了!”
闻宛白捏紧马鞭,猛地扬起、落下。马儿受了惊,飞快地奔了出去,而那一条路,则是衍阁的方向。
心乱如麻,强装镇定。
无论元泽所言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忽视,她的身上,有身为水月宫宫主应尽的职责。
元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分明已经达到了目的,却不知怎的,并无想象中的欢欣可言。
他稳了稳身子,闭上了眼眸。
第二天早上,马车到达了一处小镇,闻宛白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元泽则是住在她的隔壁。
用晚膳时,仍不见他出来。
闻宛白敲了敲他的房门。
不见人来,她也敛了等待的心思,一脚踹开了门。
元泽又梦魇了,梦里是无止尽的杀戮,而闻宛白不会知道。
闻宛白撩了撩鬓旁的碎发,她上前敲了敲元泽的肩,奈何下一刻便被元泽翻身压在身下,他的眼眸骤然清醒,在目光触及闻宛白时微微一愣,“是你?”
闻宛白推了推他,径直坐了起来,靠在一边。
“看来元庄主无碍,是我多虑了。”
她起身欲走,手腕却被人紧紧捏住,元泽眸中盛着淡淡的惊恐,近乎是出于直觉擒住她的手腕。
闻宛白稍稍一愣,转过身来。
“何意?”
元泽自知失态,立刻松开手,垂下眸中的慌乱,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情变化尽数落在闻宛白眼底。
“现下是何时了?”
他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天色已隐隐落下几分灰暗,却未全然笼罩大地,昏黄的光芒洒满了人间。
闻宛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轻轻启唇:“约莫是酉时。”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元泽同她讲的故事,很显然,他只说了个开头,一切便戛然而止。
所以,元泽这个人便是疑点重重。
她下了楼,将饭菜端进了他的房间,兀自在桌旁坐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元泽微微一愣,闻宛白分明不必管顾他的死活,毕竟,他根本没有告诉她实情的准备。
他不由自主朝她走了过去,身体十分听话地坐了下来。
“吃吧。”
闻宛白迎上他错愕的目光,轻轻启唇。
距离衍阁所在的地方,尚且还远着,闻宛白回到自己房间时,沉沉关上了门。
她掏出前几日频繁使用的平安扣,轻轻在眼前摇晃,催眠之术耗神耗力,她之前未能全然控制元泽,大部分原因是她没有足够的气力。
她捏了捏白玉的质地,柔润的光泽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垂眸,心生一计。
闻宛白拿出随身携带的瓷瓶,努力倒了倒,却一颗药丸也无,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那个瓷瓶咕噜噜滚落在地。
不知不觉,她带出来的药丸,已经所剩无几,可药引才找到前两味。
苦笑一声。
她将玉扣往案上一搁,将身上的瓷瓶都翻了出来,终于在一个瓷瓶中找到了最后一颗药丸。
捏紧黑色的药丸,她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