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有令！召见卡斯蒂利亚贵族，唐·克里斯多福·哥伦布！…"

    "哥伦布！尊敬的若昂国王召见你。在国王面前，放老实些！…"

    狱卒打开幽暗的石牢，带著重要的"贵族犯人"，走出阴森的里斯本监狱。迎面是耀眼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而当手持长枪的卫兵，在军官鲁本的喝令下，把"犯人"塞入马车，光线就又一次暗了下来。

    "噠噠！"

    马蹄轻快的敲击声，小跑著奔行在石板的街道上。並不阻塞的行途，不算难闻的些许尿味，以及仅有一点顛簸的道路，都证明著里斯本市政的运行良好，远胜此时污秽横行的巴黎。而当明亮的阳光再次出现，葡萄牙人的辛特拉王宫，就已经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国王召见的犯人，卡斯蒂利亚贵族，哥伦布。"

    "例行搜身。"

    "请！"

    "该死…我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我要有符合身份的贵族待遇！…"

    哥伦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强壮的葡萄牙卫兵，反手按在了地上，仔细摸索了一遍。片刻后，他脸色阴沉的爬起，看向守卫宫廷的卫兵，想要放出什么狠话，但看到对方那种沉默凶悍的神情，又有些畏惧的闭上了嘴。

    "这是…葡萄牙人的国王卫队，那只山民组成的精锐军团？"

    哥伦布抿著嘴，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守卫辛特拉宫的卫队，大约有数百人，明显分为两种装束：一种是穿著胸甲、手持长斧、间或举著旗枪的中甲步兵，另一种则是穿著链甲、腰跨短剑、背著大盾弓弩的精锐弓弩手。这两种卫队中，许多人都戴著特有的山民饰品，神情凶悍冷漠，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哈哈！不错！上主见证，这就是一百年前皇家之战中，正面击败你们卡斯蒂利亚军团的国王卫队！这些披甲的国王弩手，可是射杀了数百名法兰西与卡斯蒂利亚骑士，正是你们卡斯蒂利亚人的克星！…"

    领路的葡萄牙军官鲁本嘴角扬起，任由哥伦布被粗暴搜身，脸上也毫不掩饰对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敌视。实际上，葡萄牙与卡斯蒂利亚人廝杀百年，中下层的士兵与民眾，彼此只有敌视，没有任何好感。他口中"皇家之战"，便是一百年前，卡斯蒂利亚入侵葡萄牙王国中，决定王国命运的那一场大战，阿尔茹巴罗塔之战（BatadeAljubarrota）。

    在那场若昂一世亲自领导的战役中，八千葡萄牙军团加数百英格兰长弓手，野战对决三万卡斯蒂利亚大军与数百法兰西骑士。葡萄牙人抢占了山坡高地，步兵挖掘壕沟、树立拦马桩，依託山势抵挡卡斯蒂利亚与法兰西骑士的衝锋。

    然后，半山腰的葡萄牙山民猎手，与英格兰人长弓手一起箭如雨下，把冲阵的上千骑兵尽数射死射伤坠马，並压得卡斯蒂利亚步兵抬不起头。再往后，就是经典的"铁锤与铁毡战术"。正面的徵召民兵加上国王卫队缠斗，侧翼的阿尔维骑兵绕后突袭，最终把三万卡斯蒂利亚军团打的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在这一战后，葡萄牙的山民猎手们，也因为善射敢战，就此被王室看重，大量招募到国王直属的卫队中。其中善射的猎人被链甲武装，训练成精锐的"国王弩手"。最勇敢强壮的山民则加入军团，训练成灵活突击，敢於对骑兵衝锋的"国王步兵"。

    到了十五世纪

    的今天，整个葡萄牙王国的常备军团，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部分。出身阿尔维骑士团的南方骑士，模仿罗马军团、善於修筑工事的中装步兵，还有东北山民猎人训练成的精锐弓弩手。整个王国的军团非常均衡，同时適应山地与平原作战，没有任何明显的短板。

    在万人以下规模的战斗中，尤其是千人左右的廝杀，葡萄牙军团都表现的非常出色，常常以少敌多，打出伤亡比惊人的胜绩。后世开拓东方的殖民地时，千人规模的葡萄牙军团，甚至守城击败过数万的阿拉伯军队、印度土邦军队…可一旦上升到欧陆万人以上的作战规模，葡萄牙军团就往往力不从心，不得不暴露出他们最大的短板：人数太少！

    整个葡萄牙王国两百万人口，除去各地驻防的民兵、各个封臣掌握的私兵外，掌握在王室手中的常备军只有七八千人，其中包括两三千王室骑兵。而在二十年前的卡斯蒂利亚王位爭夺战中，阿方索国王竭尽全力，才徵召了五千轻重骑兵、五千军团步兵、还有一万不到的徵召民兵，凑出了两万步骑的大军参战。而"两万"这个数字，大约就是葡萄牙人能够凑出的最大野战力量。

    隨后，阿方索国王加若昂王子，对上伊莎贝拉和费尔南多的联军，两万对两万，就只打了个平手。接著，原本中立的卡斯蒂利亚贵族，陆续倒向伊莎贝拉一方，双王的兵力越来越多。两万葡萄牙军团对上三四万卡斯蒂利与阿拉贡的联军，阿方索国王就支持不住了。最后，他不得不议和退兵，放弃了卡斯蒂利亚的王位宣称，错失了联统卡斯蒂利亚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至於现在，刚刚打完圣战的卡斯蒂利亚王国，正处於財政的最低谷，武力的最巅峰期！足足五六万廝杀十年的圣战军，足以让葡萄牙王国熄灭任何正面对战的念头，甚至要儘量避免双方的陆上摩擦…

    "呵呵！二十年前，葡萄牙军团入侵卡斯蒂利亚，还不是被英勇的女王击败了？而现在女王的圣战军团，声威赫赫、战无不胜，刚刚攻灭了摩尔王国，我亲眼在格兰纳达城外看过…又哪里是你们葡萄牙人能比的？…你们葡萄牙人最擅长的，还是缩在山里或者城堡里，像个怯懦的刺蝟一样，死命的防守挨打…"

    哥伦布梗著脖子，忍不住讥讽了几句。哪怕被抓到监狱里关了两天，他也改不了这话癆加犟驴的性子，仅仅不敢在葡萄牙军官面前骂人罢了。

    只是身为犯人，竟然还敢讥讽，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显然是苦头没有吃够。这个样子领到若昂国王面前，万一冒犯了国王，岂不是要算成他的过失？领路的军官鲁本顿时火冒三丈。他立刻伸手指著哥伦布，转头对守卫的卫兵喊道。

    "为了国王的安全…再搜查这个狡猾的、凶恶的卡斯蒂利亚犯人一遍！所有的地方都要搜查，仔细掰开了查！防止他夹带刺杀的暗器！…"

    "…Merda！Minchia！Diamine！！…"

    两个粗壮的葡萄牙卫兵扑上前来，不过片刻后，哥伦布就爆发出悽厉的咒骂和惨叫，好好的感受了把葡萄牙人的问候与教导…

    "尊敬的国王陛下，犯人哥伦布，带到了。"

    "向您致意！完美的若昂国王…您是最睿智的君主…是最被女王尊敬的"那个男人"…"

    满是学者的大殿中，哥伦布脸色苍白，乖巧的低下头，向上首威严的王者行礼。他的身上虽然没有伤痕，伤口却隱隱作痛，时刻提醒著他要小心。只是，他被教训后的小心乖巧，全然不是他的本性，又真的能保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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