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还是校医出门时的姿势,站在那脑子一塌糊涂,孩子,谁的孩子,景飞的,应该不会是佳白的,她不喜欢佳白。
真是关心则乱,林娟暗笑自己怎么会把沈清肚子里的孩子跟佳白扯上关系。
如果是佳白的,那现在佳白的眼泪是为哪般,再看佳白那神情也不像是他的,如果是佳白的,那他哪还有那么多的痛苦。
娟子回过头看着床上的沈清,刚才她一句话也没有辩解,那应该是真的吧,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地上的佳白,双手深深的刺进了脑袋里,抱着头唔唔嘤嘤哭得像个孩子。
林娟真想冲上去抱着他,告诉他,没关系,还有她。怕就怕,到了这步田地,佳白也不会给她机会。
佳白现在脑子里就像是跑了十二列火车,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刚才的话一点一点从脑子里挖出来。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可是就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景飞的离开让他看到了一点点希望,可就在看到一点点希望的时候,这样的消息又突的一下把他推进了绝望深渊里。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是真的,对,不是真的,想到这里,佳白突的一下站起来,伸手按到了床上,逼近了沈清。
“我们去医院,起来,起来,你快起来……”,佳白没了往日的迁就与温柔,语气里带着满腔的怒火,手上青筋突兀的跳动着,不停的拍打着床板,沈清没有理他,身子更往里埋了埋。
“起来。”佳白吼了起来,伸出双手就去拉扯沈清,娟子忙跑到佳白跟前,拉扯住佳白的手说:“你别这样,她还病着呢?”
这个时候让佳白理智的面对这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事,这么多年,他精心呵护的人,努力维系的这个世界,突然被那个人亲手毁了,他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佳白一把推开过来抓着他的娟子,双手抓着沈清的肩膀。
“走,我们去医院,我不相信,起来,快起来啊……”,沈清无力了随着佳白的摇晃,摆动着身体。
她不知道要怎么让面前这个人冷静下来,她很想说一句与你无关,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双眼血红,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人,她也知道,只怕再说出什么伤他的话,他整个人就会爆炸,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也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佳白,被佳白捏着的肩膀也生疼,由不得自己的叫了声:“哥,我疼。”
一句话,就像是叫醒了睡梦中的人,佳白马上轻了手劲,眼神也缓了下来,看着自己双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么大的劲,看着沈清的脸,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泪水,他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佳白伸手擦掉了沈清脸上残留的泪,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清儿,我们去医院,我不相信那个老头说的话,我们去医院,放下这事不说,生病了也要去医院,是不是?”
佳白言语里满是恳求,他实在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否定的答案:“清儿,我们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见清儿摇了摇头,还是不愿意去医院,佳白试探着,把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问了出来:“那,那清儿,你真的,怀孕了吗?这,孩子真的是,是景,飞的。”
沈清深呼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些话要怎么告诉佳白,告诉他这事她早就知道了,也准备好了告诉景飞,只是景飞突然来的任务,又突然要求的去趟家里,然后是妈妈的阻挠,景飞无言的离开,意料之外比计划之内提前来到了。
她原本还想着,妈妈同意他俩的婚事,然后再告诉景刃这个好消息也不迟。
谁能想到,就这么变了天,昨天夜里,她也想过用这个孩子来要协景飞,只是那样的话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事情即已到了这步,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退路,就算是能回去,那也不是原来那条开满鲜花的路了。
佳白愣住了,看着面前清儿没有反驳,这,这是默认了吗?佳白眉头紧锁看着沈清,他的眼神的告诉沈清,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她否认。
沈清握住了佳白的手,看着他,双眼噙满泪水,言未出口泪已先流:“哥,我想回家……我,我不想呆在这……”,说到家,泪水已湿了半脸:“我,我想……”。
面对着满脸是泪的人,他有好多的问题要问,但是都问不出口了。
把满脸是泪的沈清抱进怀里:“好,我们回家。”
这是承诺,也算是认同,认同了这辈子都带着景飞的影子活着,承诺了风雨同舟回那个属于他们的家。
前面的路就算不是他们俩的,至少那段路上还有他的位置,这样就可以了,至于是什么位置,位置在哪,无所谓了。
床边上的娟子,强忍着泪,就这样退出佳白的世界,被迫的,不情愿的,无奈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娟子心里明白,她一直在他世界之外,他只是路过的过客。
然而娟子还是舍不得佳白的离开,往后余生,只能永远的在心里划分出了属于他的地方。
娟子看着那张自己迷恋的面孔,真想这一生都能这样看着他就好,但是就是这样,怕也是难了。
昨夜的巫山云雨余情未散,今日已各奔东西且勿相念。
娟子告诉自己坚持住,不要露出蛛丝马迹,破坏这看似平静的湖面。
娟子很想告诉佳白:你想要的,我努力给你,哪怕是被你垫在脚下,送你离开也无怨,像镜子般站在你面前,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回应,也尽力模仿着你离去的背影……
-
清晨一早,佳白去招待所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又赶来帮沈清收拾东西了。
佳白那通红满是血丝的双眼,真让人心疼,昨天晚上整整一晚上没合眼,细微的照顾着沈清,阳光快来前才离开去取自己的东西。
沈清己见好,不像昨天那般还烧着了,佳白走后,就起身坐在窗前,就那么呆呆着看着窗外。
娟子带回来的早餐还在桌上没有动,微风透过窗口穿了进来,飘摇的吹落了桌上的一张信签。
娟子在地上捡了起来,看着手里的退学申请书,沈清回过头:“娟子,你帮我送去吧,我不想去了。”
沈清淡淡的说着,一晚上,什么都想清楚了……。
当赵月出现在学校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沈清还是不自主的躲到了佳白的身后,这次不会像她往日犯错,罚她去打木桩这么简单了。
赵月看了看屋里的娟子,看了看收拾好的东西,冷冷的压着怒火说着:“走,回家吧。”过去提起一包东西,出了门。
佳白忙左一包,右一包的,去拿其它东西,娟子伸过手抢下了佳白手里的一大包,然后急忙追着赵月出去:“阿姨,沈清还病着,您回去,不要太为难她了……”。
赵月嗯了一声音,打断了娟子想说下去的话,娟子看着赵月冷冷的脸,也不再敢发一言,默默的跟在身后……
-
昨天下午接到佳白电话,足足给赵月吓得半晌没喘过来气。
颠簸了这一来一回,赵月连苦胆汁都吐出来了,一路上都是半昏睡状态,到了现在脸色惨白,全然没有力气给沈清摆脸色看了。
佳白跟沈清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地一路跟着,小心翼翼。
等三人回到西河口,走进了家门,束礼正准备去接过赵月手里的包,赵月一把打开了束礼伸过来的手。
赵月没理束礼越过他,径直走到了沈清的房间,把东西往里一扔,冲着身后跟上来三人,指着沈清说:“进去,我不让你出来,这辈子你都别下楼,佳白,东西给她扔进去,让她自己收拾。”
佳白不敢有言语反驳,提着俩手的东西左右为难,苦着脸看着束礼,看那意思是把所有指望都放束礼身上了。
束礼才刚出了点声,话都还没出口,被赵月一个眼神吓得劝慰话没说出来,那眼神已经明显的告诉他,别说任何话,她现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束礼只好走近沈清,拿过沈清手里的包,拉起她手往房里走,低声的说:“先听你 妈的,我一会再劝她。”
跟在身后的佳白,实在没想到他爸实力这么弱,连话都没说一句,就月姨一个眼神就败下阵来:“爸,你……”,本以为爸爸能劝下月姨,至少让沈清不用禁足在这阁楼之上也好。
沈清拉住了佳白,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我也想自己静下。”提过佳白手上的另俩个包,迈进了那个牢笼里。
“呯”
赵月等沈清进了屋,重重的关上了门。
-
“去把孩子打了。
“不可能,我要把他生下来。”
“你,你一个姑娘生什么孩子,外面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无所谓,我就是要把他生下来。”
“你,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楼上又传来了赵月一边砸东西,一边骂沈清的声音。
已经过了大半月,每天都要吵俩次,内容都一样,赵月要求沈清去打了孩子,沈清呢,是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现在除了洗澡上厕所,赵月一步都不让她出房门,连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束礼又提出来,让清儿下楼来吃早饭吧,赵月还是跟以往一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束礼乖乖的闭嘴,端着给清儿准备的早餐走了。
唉,束礼哪里是她的对手啊,输得不要太彻底了。
这又是大半月了,回来都一月有余了,沈清还是没能出了那道门,这一早佳白听到隔壁村的一消息,又开始磨上赵月了。
“月姨,还是要带清儿去检查下。”佳白一脸担心:“怀孕是很危险的事情,听他们说,隔壁村,刚有了孕妇生产完,孩子太大,差点就一尸俩命,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人家那医生就说了,怀孕检查是必须要做的,这样可以减少生产时的危险,都说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月姨,这,这要真有万一……”。
佳白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恳求赵月了,能说的都说了,就是没见赵月松口。
赵月低头看着桌上的稀饭,良久不说话,她心里知道,沈清那犟脾气跟她比起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她如果真的生下孩子,那一辈子得多苦啊,这会赵月突然后悔不该拆散她跟景飞了。
“嗯,看好她,早去早回。”
_
“束礼。”
“嗯?”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拆散他们,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些事情没有是非对错,人生路苦,可虽苦也有甜,再然不把这辛酸苦辣都尝遍,岂不也是白活。你的出发点,我明白,只是想清儿能绕过你人生中的弯路,能少受些苦楚,其实不然,苦过方知甜滋味,等事过境迁,想想曾经,却又会发现那些苦楚的回甘。你呢,不如放下你心里的执念,她的路就让她自己去吧,跌爬滚打,那也是她选的路,跟在她身后就好,摔倒起不来了,再去扶她一把。”
“谁的人生路,谁自己去尝?”
“嗯,孺子可教也。”
赵月白了一眼身边假意捻须做圣人的董束礼一眼,见他那做怪的样子,又忍不住噗呲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