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抒跟叶玲打完电话后，她便回到工作室、陈前原本正在电脑上回复那些乱喷的键盘侠，看见人回来了、他立马关掉网页，跟没事人一样打招呼，“姐，你回来了。”
他以为顾云抒什么都没发现，其实顾云抒已经在门口站了会儿，早就看见他替她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也佯装一切如常，走进去将包放到办公桌上后就起身想去泡杯黑咖啡，陈前却快她一步，“姐，你别动、我来就行。”
不久，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便摆在她面前，她端起喝了一口问，“要是我工作室开不下去了，你后面准备做什么啊？”
陈前知道网上事情闹得那样大，其他还算小时，可涉嫌杀人真的……太具有舆论攻击性，即便是清白的、只要跟这扯上边，就等于“社会死”。
“姐，你难道真坚持不下去了？是不是昨晚上通宵太累了？”
他有眼睛，她今天气色确实很差。
顾云抒噗嗤一声笑出来，很突然、让陈前瞬间没反应过来，他们也认识有段时间，在他看来、她一直是有钱的娇娇女，不太能吃苦，天生长了张吃不了苦就适合当温室花朵的脸，可却又能拼命熬夜赶设计，在这工作室里的午餐也跟他吃的一样，除了身上那身名牌外，他有时候觉得她跟普通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两人关系也拉近了些，不太像上下属、更像朋友。
他快速反应过来，“姐，你这是在骗我么？刚是个玩笑？”
“哎，竟然被你发现了。”顾云抒拢了拢长发，随手拿起桌上的皮筋将它挽起，“想不想我们工作室大火啊？以后有接不完的单子？”
陈前双眼放亮，“做梦都想，谁不喜欢发财？傻子才不想！”
“呃，当然、要是暂时发不了财，先脱贫也是好的。”
顾云抒微微一笑，“我有个想法，就是要冒点风险。”
陈前问，“什么想法？”
顾云抒神色看上去非常疲倦，但眼底却透着光，沈柏年、别怪我。
与此同时，在沈氏办公室内，沈柏年端坐在大班椅上，手里抓着一个球不断捏着，助理深知最近好几件事都办错，有点忐忑地汇报，“沈总，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网上突然爆出的那些新闻，证实下来都是闻董所为……”
“现在情况有点难办，若是太太她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直接承认你们的婚姻属实，那问题就大了。大概，闻董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里面不单单是牵扯网上那些，网上舆论还是小的，牵扯到沈顾两家，尤其是沈家那边最重要的一位人物。
沈柏年神色微沉，手上下意识加重了力道，“闻席林不满我坐榕城商会会长这个位置已经有段时间，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肯定不会随便收手。”
“确实如此。”助理最近真的戒了女色，已经跟女朋友分床而睡，所以智商再次上线，直接突口而出，“沈总，既然您一直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太太结婚啊？您就那么想娶太太吗？”
不惜直接暴露自己软肋。
沈柏年神色一冷，“多嘴。”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恭敬道：“沈总，外面有位唐小姐找您，她说有急事。”
唐小姐？除了那位唐小姐以外，还真不想到其他人。
助理立马表现道：“沈总，我去帮您打发她。”
沈柏年随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道：“不用，让她进来。”
助理当即就愣住，但也不敢多说话、他转身快速离开，没多久、唐绾就出现在沈柏年办公室。
她知道自己样貌最多也就中上，所以每次站在他面前、她都格外小心翼翼，尽量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今天亦如是。
沈柏年淡淡将人瞥了眼，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极其平和的语气，但唐绾就是从这一句简单的话里听出了冷意，她攥紧手中的包向前两步，“柏年，其实你根本没想过要跟我复合，对么？”
男人没说话，但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既然如此。”唐绾眼中泛泪，“为什么又要对我这样好？可怜我么？我知道上次晕倒，你送我去医院后，医生肯定对你说了什么。你这是在可怜我，同情我！”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当是。”沈柏年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没有，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
唐绾不肯走，她神色变得激动，“可是你之前说过，不会跟顾云抒怎么样，现在你是想反悔？上次她来林园找我，我看见了，你们之后在车里吵架，最后结果是不欢而散。”
“她说，她还会让你后悔！你觉得她会比我爱你？”
沈柏年脸上表情越发冷冽如冰山，“唐小姐，关于爱这个字、你好像没资格说任何人。别忘记，第一次逃婚的是你。第二次，也是你丈夫上门扰了婚礼。”
“我……”唐绾瞬间哑口无言，“是，这些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已经告诉你苦衷，况且、现在那个男人也不是我丈夫，是我前夫。柏年，你不要总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好不好？”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又变得有点期待，“我明白了，难道这一切、你都是为了报复我？就因为我之前跟其他男人结过婚，你就非要也跟别人结婚一次么？”
沈柏年没说话，不是他在默认，而是不想多费唇舌，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了内线电话，“安排个司机，送唐小姐回去。”
没多久，唐绾就被请出办公室，即便这次过来有了新的收获，可她仍是惴惴不安，到了外面、她下意识望向沈氏大楼，不行、她必须尽快想个办法。
而这时，站在沈氏最高层的沈柏年，再次打通了之前那个电话，“还没消息？”
“卧槽，沈大少、你以为是去菜市场买菜那样简单？这次你让我查的真太复杂，他妈的老子都快废了！”
那边边骂骂咧咧在说，而且喘气声极重，像在攀山。
沈柏年眉头紧皱，刚想说话、那边便道：“放心，一旦有消息我立马会告诉你！先挂了挂了。”
若不是这人绝对信得过，沈柏年早就派其他人去调查，或者自己亲自去。
但现在即便如此，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
他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周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臭小子，网上说的那事是假的吧，你到底有没有跟小抒隐婚？”
沈柏年沉默。
知子莫若母，虽然周樱平时确实不太了解她这个儿子，可当下她就是从他的沉默中解读出四个字，“千真万确。”
“你、你有病是不是？你明明不爱小抒，你现在去祸害她做什么？让她开始新生活不好么？”
“现在这种情况，你准备怎么收尾？我知道、那就说明柔姐也已经知道，你是不是想被她直接撕了？”
“算了，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你跟小抒立刻离婚，就当没这回事。再继续下去，指不定你会惊动你爷爷，懂不懂？”
此时沈柏年站得笔直，等那边消停后，他沉声说：“不会离婚，事情我会处理好。”
“什么，你还不愿意离婚？我的天，小抒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你？”
“沈柏年，你如果还是我儿子，你他妈就听我话跟小抒离婚，不然……”
“妈。”
沈柏年突然出声，这一声却让周樱顿时闭上了嘴，她突然想到以前、那时候沈家不同意她进门，她又怀了身孕，舍不得打掉、偷偷将孩子生下来，等孩子长到五岁的时候他才认祖归宗，而在那之前、旁人看着是她在养孩子，其实反而是屁点大的孩子在照顾她。
可能正因为有这段经历，所以才养成他不喜欢多言的性格，性格沉闷地一点都不讨喜。
印象里，他也很久没叫她妈了。
“臭小子，别以为你说一两句好话，我就会昧着良心同意你跟小抒的事。哼，我才不会那么快妥协！”
沈柏年皱眉，“那你要怎样才会妥协？”
“除非你爱上小抒啊，爱她爱得睡不着觉，最起码得这样才行。”
沈柏年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再加上之前唐绾的事，想让他重新接受一个女人其实已经难如登天，但顾云抒偏偏就是那样运气好，偏偏就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在他心口撞出一条平时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细缝。
“这个，应该还没那么快。”他说：“但她，对我来说、确实已经不一样。”
“啊？”周樱一时没反应过来，“臭小子，你总算开窍了么？”
沈柏年立马挂断，他就不该多说话！
而此时助理从外面冲进来，一脸着急，“沈总不好了，太太好像要开记者招待会承认你们的事。”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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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抒知道广告效应非常重要，在这个时候、工作室若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
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跟陈前弄了个记者招待会，两年前、这算是她的强项，所以弄起来有条不紊，在网络上散播招待会时间跟地点后没多久，工作室外面就停满了各种车。
陈前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紧张得不断吞咽口水，顾云抒拍了拍他肩安慰，“别担心，你不用说话，我说就行，就只要站在旁边。”
“这么多人……”陈前紧张，“你就算让我说，估计我也会结巴。”
顾云抒笑了笑没说话，十分钟后、她眼前便全是想要从她身上扒出最有价值的新闻的记者，他们各个面色看上去和善，但说的话都如最锋利的利刃。
顾云抒对此倒也见惯不怪，毕竟她弄这个记者招待会心思也不单纯，“关于霸凌那件事，确实与我无关。”
“这么说，你是间接承认涉嫌杀人这件事跟你有关咯？”
顾云抒神色端庄，“我也没说这件事跟我有关。”
“你当然不会这样承认。”有记者说：“这种事谁会傻到承认啊？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顾氏那样雄厚、将有变无也不是没可能。顾小姐，既然你有意向大众说明，何不将发生的细节告诉我们？我们也好还你一个公道。”
什么细节？
将人推下楼的细节？
顾云抒知道，其实这件事走到这里、已经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做过，身上就已经被人泼上污点，但凡她说的任何话，可能都会被人曲解成故意洗白，所谓公道、也不过成为另外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她坐在那儿，不断攥紧双拳、原本以为真的可以平静面对，因为她问心无愧，可真正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不甘跟委屈！
她想到了沈柏年，想到他对她的冷漠，想到他对她的不信任，更想到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他都不愿意站在她身边，这些像全部汇聚成一股力量将她往前推，只要她承认、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就变得跟她一样，涉嫌杀人犯的丈夫能有多干净？
只要她开口，她可能就可以毁了他。
顾云抒坐在那儿，两只手互相绞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因为长久没好好睡觉的眼里也隐约可见血丝，即便她将自己收拾得极其妥帖，但当下给人感觉依旧有种病态的美感。
有人问，“网上说，你跟沈氏的沈总已经秘密隐婚，这是真的吗？”
那么多镜头，她眼前都是话筒，感觉周围的每个人都在笑，可那些笑都是假的，他们都想生吞活剥了她！
“我跟沈氏沈总——”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柏年就出现在门口，他眼神淡淡掠过去，最终停在女人那张几乎没什么血色的精致脸孔上。
记者瞬间蜂拥而至，问的问题也越来越难听。
“沈总，您是不是怕顾小姐承认，所以赶快跑过来阻止？”
“沈总，您是心虚了么？如果顾小姐现在承认，下一步您是不是立马会跟她离婚？”
沈柏年一记眼神扫过去，吓得记者们纷纷瑟缩了下肩膀，他们自行让开一条道让他走到前面去。
顾云抒接触到男人讳莫如深地眼神后便快速撇开，她确实没想到他会过来，就这么怕她在媒体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顾小姐，你刚才的话说了一半，现在可以说完了么？”有人问。
顾云抒刚要开口，外面又响起一片嘈杂声，不久警方的人便出现在门口，他们一身正气凛然，“你们这些记者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警方笑着走到沈柏年跟顾云抒面前，先鞠了个躬，之后道：“上次是我们排查力度不够，导致没有掌握一些重要线索，好在没有太晚。顾小姐，我过来是告诉你、你已经完全洗脱嫌疑，云姨确实是自杀无疑。”
顾云抒脑子里紧绷地弦一松一紧，让她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可是上次不是说……”
“是，上次确实线索不够。”警方道：“但不久前，已经有人秘密向我们提供了一份云姨身患绝症的证据。”
顾云抒没想到事情真是这样，她眼神瞬间软了下去，可是她之前也走访过不少医院，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
“你说有人？是谁提供的？”
警方咳嗽一声，“这个我们还在查，但证据确实属实，我们已经核实过。顾小姐，你现在是清白的，不要再给自己压力，先告辞了。”
顾云抒后面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原本不断在转的世界好像瞬间停止，她也终于找回宁静，可手仍是因太过紧张而在抖，她目光自然垂着开口，“陈前，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不久，一杯水和一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她抬头看向他，想到他是因为害怕她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才过来，就没有任何好语气，“你为什么还不走？”
“记者都走了，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沈柏年，现在即便我说我们是夫妻，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能别人还会以为是我自不量力非要赖着你跟我结婚！”
她转开视线，面对他依旧心情复杂，“我差一点就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可惜晚了一步，我应该早点的。”
“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让我身败名裂？”
顾云抒心脏又被重重一击，扬手就端起水杯、将水泼到他脸上，咬牙切齿道：“混蛋，我恨你，我恨自己喜欢你那么多年，恨即便到现在我竟然还有点舍不得，恨……”
沈柏年看着眼前那张满是眼泪的脸，他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将她扣入怀里，紧紧抱住。
顾云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抱她，她只是本能挣扎，完全不顾及自己形象，也不在乎他脸上的水渍蹭到她衣服上，“沈柏年，你放开！你凭什么抱我！滚！”
“小抒……”
他突然道，像为了安抚她，又像难得袒露心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