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悬念。

    就是周樱。

    沈柏年虽然之前从电话里听她说要来，但他已经非常肯定拒绝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来了。

    所以一看见周樱，他就直接质问上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樱年纪大，但向来不太沉稳，面对自己儿子的怒火，也只是打哈哈，“我来看看你啊，怕你伤的厉害，不行吗？”

    “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我没事！”

    沈柏年情绪看着是平的，但声音瞬间拔高了不少。

    周樱尴尬撩了撩刘海，“知道知道，你没事、但我不亲自过来一趟，怎么就知道真的没事呢，对吧？”

    沈柏年转身，“强词夺理。”

    周樱又是一笑。

    顾云抒觉得这里没她什么事，想转身离开，却被周樱直接叫住，“小抒，你看见我怎么不打招呼？我好歹也是你长辈。”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樱眼神一直在顾云抒腹部不断瞟着，肚子怎么还是那么小？不是说已经怀孕了吗？

    顾云抒微怔，也没去看沈柏年脸上的反应，只是温声叫了句，“沈太太。”

    不是伯母，而是疏离的沈太太。

    这三个字清清淡淡的，也算不得无礼，却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不知怎么的，周樱突然有点伤感，等她反应过来，顾云抒已经完全走了出去，她喃喃道：“她这是在……怪我？”

    因为之前唐绾的事。

    沈柏年没回答，因为他觉得这种问题、没有让他认真思考的必要。

    但此时周樱却在他身上看见了落寞两字，落寞？没想到他儿子还会落寞，她走到他身边询问，“你跟小抒又闹别扭了？”

    这话一问出口，沈柏年原本冷漠的表情才有点异样，周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直接指着他鼻子说：“喏喏喏，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表情，看来最后你还是没克制住自己啊，我的儿子。”

    她拍了拍他肩膀，“我曾经说过的吧，要是你不跟小抒在一起，以后会后悔，现在后悔了吧。”

    沈柏年眼神颤动，但依旧没吭声。

    “儿子，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吗？”

    “幸福就是永远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跟你爸爸就是，虽然在你爷爷眼里，你爸是个只会感情用事的窝囊废，但在我眼里、他一直是个英雄。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吧？我那样的出身，原本是无法真正跟你爸在一起的，可后来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我知道，我们可以在一起，你功劳不小。如果不是你当时勇敢站出来，让你爷爷看到你身上的潜力，他也不会那么快松口。所以，总的来说、我跟你爸可以厮守这么多年都是你的功劳。”

    “小年。”

    周樱已经很久没叫他这个小名了，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当年，你会站出来，是不想看见我跟你爸分开吗？”

    当时他才多大？五六岁的年纪，之前一直没有父亲陪在身边，其实对于父亲这个角色、他是没什么感觉的。

    沈柏年眸光越发暗沉，他没回答、只是走到门口。

    周樱以为从他口里不会听到答案，正想要再问的时候，她却听见他说：“不，当年我会站出来，只是因为、我想要权势。”

    “什、什么？”周樱眼神震荡，她知道他从小就比其他孩子早熟，但这也……

    “我是不是听错了？”

    沈柏年站定，“不，你没听错。如果我不想办法回到沈家，我现在不会拥有这些，只能当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沈家给了我最好的东西，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些。”

    周樱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在她感冒发烧会照顾她一整夜的孩子，已经变了。

    “可是，权势并不代表一切！”

    “作为母亲，我只希望你健康快乐。小年，你现在快乐吗？”

    沈柏年侧身，神色极其冷静，“拥有权势就快乐。”

    “你撒谎！”周樱激动走过去，“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为什么当年会为了唐绾要跟沈家决裂？”

    男人嗤笑出声，像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我得到报应了，被那个女人背叛了好几次。事实证明，权势比女人靠谱。”

    “是吗？”周樱眸光暗淡了些，“到底是唐绾的几次背叛刺激了你，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你觉得权势比女人靠谱，那么你也这样看小抒，你觉得她也跟唐绾一样？”

    这问题才落下，两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嬉笑声，特别悦耳的嬉笑声。

    女人温柔的声线混着孩童稚嫩的嗓音。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跟仙女一样，比电视上那些还要漂亮呢。”

    “我长大后可以长得跟你一样漂亮吗？”

    小女孩说完，又有小男孩上来表白，“姐姐，你现在有男朋友吗？你能等我长大一点吗？到十八岁就可以。”

    这话逗得顾云抒眉开眼笑，“到时候我都是老太太了。”

    “才不会，到时候你肯定也是超级大美女……”

    “小小年纪就懂这些了，谁教你的？”

    小女孩将小男孩推开，说：“姐姐，他爸爸总是看手机上的美女，肯定是跟他爸爸学的。”

    “哼，才不是呢！”

    又是一阵笑声。

    周樱知道沈柏年也被那边的场景吸引了，说：“那就是快乐，小抒脸上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快乐。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需要面对选择的时候，你会选她，还是选你现在手里的权势？”

    “其实，我跟你都清楚、小抒不是唐绾，她从小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顾显彰跟莫柔教给她的，都是最正面积极向上的东西。唐绾因为身世的原因，自卑感一直藏在她心里，所以她有时候想法会偏激，甚至走上歪路。”

    “你说她错了？对，是错了。可我对她竟然恨不起来，依旧觉得她挺可怜。之前我想过，你会喜欢上唐绾，或许是因为心灵上的契合，毕竟之前我们还没回沈家的时候，过得也不好，那段经历，多多少少对你都有点影响，我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

    “但小抒这样的女孩子太耀眼了，你想看不见都不行对吧？可是你又害怕了，害怕自己最后还是会伤害她，那么快乐的笑容，可能会被你扼杀，所以你不敢往前走。”

    沈柏年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烟点了根，“妈，你怕是真上了年纪，在说些糊话吧。”

    “我就住在附近的小旅馆里，你要是不嫌脏，也可以住那里，我叫人帮你把东西拎过去。”

    说完，他就走了。

    周樱望着他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她明明是来拆散他们的，基于沈家的利益拆散他们，可是现在……

    她却不想剥夺自己孩子仅有的那点幸福快乐。

    她慢慢走到顾云抒身边，“小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