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小时后，李保国从废弃仓库出来了，脸色涨红，脑子里都是白花花的肉影，嫌恶地啐了口，低声骂道：“狗男女！”

    傍晚，陆寒年从外面回来，他买了些猪蹄和下水，还有不少肉，江小暖昨天说想吃猪蹄了，他记在心里，今天去郊区谈生意，正好碰到有户人家宰猪。

    村里人都去买肉，九角一斤，不要肉票，他不是本村人，得一块一斤，但也很划算了，现在城里的情况，是有钱都买不到肉，也不仅仅买不到肉，很多生活常用商品都非常紧缺。

    前十年华夏的市场经济几乎是停滞不前的，粮食也不够吃，城市缺粮食和肉，农村缺布和生活用品，老百姓的生活都过得不如意，但相对来说，城市里的职工家庭还是比较富裕的，可再有钱也没用，每个月供应的粮食和肉蛋都有限，用完了供应的票，再有钱也买不到。

    这个时候郊区农村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现在农村虽然还是集体工分制，养殖也有限制，每家每户养的鸡鸭猪，还有自留地的大小，都是规定死了的。

    比如猪只准养一头，鸡六只，自留地里的南瓜秧只能有两棵，多了就得拔掉，猪和鸡这种活牲，要是让纠查组查到了，或者被人举报了，多出来的牲畜得上缴，还要罚款，在全大队公开检讨。

    这还只是轻微的，严重的可能要抓去劳教，好几年都翻不了身。

    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情况，那个时候风吹草动都会人心惶惶，好多人家为了多养只鸡，搞得跟地道战一样，成天提心吊胆的。

    现在却宽松多了，陆寒年今天下乡去搜集粮食，因为风调雨顺，再加上政策宽松了些，好多勤快的农民都会上山开荒，种土豆番薯玉米大豆，不仅能填补自家粮食空缺，多出来的还能卖掉，陆寒年就是来联系粮食的。

    他联系粮食不是用来买卖，这个风险太大，利润也低，他瞧不上，还不如去羊城干一票，发一个车皮就能挣几万块，风险虽然也大，可回报也是高的。

    陆寒年是给一些认识的朋友买的，当然自个也得吃，媳妇太瘦了，营养必须跟上。

    这天他的车上装满了不少粮食和肉，一头猪他买了大半，下水和猪蹄他都自个留下了，还有大骨头和排骨，这些东西不受欢迎，大家都喜欢买肥肉，油多，吃着香。

    除了自己留了些，剩下还有七八十斤肉，以及二百来斤粮食，还有些粗粮，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你上哪弄来的？怎么这么多？”江小暖看得眼睛直放光，捂着嘴怕被人听见了。

    这么多粮食和肉肯定不是正规渠道买的，要是让人举报了，陆寒年肯定要倒霉，说不定还会坐牢。

    “农村，晚上给你炖黄豆猪蹄。”

    陆寒年一只手一只麻袋，轻轻松松地提进了屋，明天他得挨家挨户地送礼，都是他这些日子结识的人脉，这些人都不差钱，就是想吃得好一些，所以他的这些礼物肯定受欢迎。

    “嗯，炖时间长一些，汤多一些，到时候放冰箱里就有猪脚冻吃了。”

    江小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猪脚这种人间美味有多久没吃到了，她现在倒不差钱，可她有钱也买不到啊，每天菜市场的肉摊前都排满了人，不，是排满了狼，个个都眼冒绿光，肉多狼少，她哪里抢得过。

    “好，依你的。”

    陆寒年微微笑着，眼神宠溺，媳妇想怎么吃都行，反正他不挑食。

    “我去处理下水，晚上要不要吃爆炒肥肠？”

    陆寒年提了一大串臭烘烘的大肠，准备去院子清洗，还有猪脚猪心猪头猪肺，五脏六腑和四只脚，还有尾巴这些杂七杂八的，村里人瞧不上眼，卖得也便宜，一斤才三毛线，全让陆寒年买来了。

    下水要是做得好，比 猪肉还好吃，他记得媳妇以前说过喜欢吃肥肠，还喜欢吃猪头肉。

    “要……”

    江小暖使劲点头，眼睛更亮了。

    爆炒肥肠，酸菜肥肠，卤肥肠，干锅肥肠……光是肥肠一样就有几十种做法，肚子好饿啊，江小暖眼巴巴地看着陆寒年手里臭得要死的大肠，眼睛直愣愣的。

    这一大串装满了屎的东东，已经自动在她脑子里变成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口水哗哗地流出来了，还从嘴角溢了些，江小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口水流出来了。”

    陆寒年淡淡地说了句，提着肥肠去院子了，嘴角却挂着笑，他喜欢做菜，媳妇喜欢吃，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小暖不好意思地擦了下嘴角，屁颠颠地跟着去了院子，像小哈巴狗一样，眼里就只有那些脏兮兮的下水了。

    “我来帮你弄吧。”

    江小暖有些难为情，别人家的媳妇都那么贤惠能干，做饭做家务都很拿手，她却啥都不会，还得陆寒年下厨，感觉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很失败呢。

    “脏，你去屋子里听收音机。”陆寒年不让她干，这些脏活不是女人干的，他是男人不怕臭。

    而且他向来不觉得家务活就必须得女人干，陆寒年甚至还觉得厨房本就应该是男人的天地，因为男人在这方面天赋更高一些，这是上天赋予男人的技能，为的就是让男人多烧饭的嘛。

    “那我陪着你。”

    江小暖不想一个人在屋子里，就去抱了收音机出来，调到了戏剧频道，放的是越剧《王老虎抢亲》的片段，正好是周文宾男扮女装，被王老虎当成美娇娘抢去了府里，将他安排在妹妹王大小姐的闺房，结果反而促成了周文宾和王小姐的良缘。

    此时收音机里正好是王小姐和周文宾在说话，听到熟悉的唱腔，江小暖不由有些惆怅，前世她没事干时，就喜欢听越剧，好些段子都会哼几句。

    “她说住在清河坊，让我来打听周文宾……”

    收音机里王小姐咿咿呀呀地唱着，江小暖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她的声音娇柔细腻，和收音机里王小姐的声音有几分相像，而且唱功也还不错，毕竟前世她还作为业余票友上台表演过，获得了满堂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