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婚礼那天,苏杏才知道秦煌原来是一位驻外武官,难怪他上次受伤不敢让白姨知道,也难怪白姨一直为了他提心吊胆。
与她的浪漫婚礼不同,婷玉的婚礼是庄严肃穆的,气氛活跃略显沉重。来观礼的很多是军人,也有外宾,所以柏少华的出现并不抢眼,还有不少人认识他来着。
秦煌一身军服英武不凡,笑意温然,颇有几分铁骨柔情的味道。
婷玉的婚服与她家乡旧俗略有不同,家乡的特色是上衣下裳皆为玄黑色,而她的是玄色上衣,纁红下裳。鞋子是翘头履,以笄绾发,发髻两边各插一枚金凤步摇。
没有盖头,也没有娇羞不安,她目光清明,玉面含春仅仅是妆容所致。在众多各怀心思的目光中,她雍容华贵,落落大方,虽衣着传统,因内心强大完全没有女儿家的柔弱姿态。
与她旁边的小妇人完全是两种类型。
小妇人当然是指苏杏,她的衣裳倒是全部玄黑色,仅仅是裳边有一抹红色增添喜庆。她姿色柔美,气质清朗,金镶玉的簪子让她多了几分端庄与贵气。
原本白姨希望霍老送她进门,婷玉婉拒了,她让苏杏把自己送进门。而前头就是那对龙凤胎,精灵可爱的一对小宝宝牵着她手中的红绸,好奇地一步三回头。
这也是白姨答允的原因之一。
苏杏双亲不在,可她夫妻情感和睦,儿女双全,算是有福之人。她的性子虽然不讨喜,生的这对龙凤胎着实把人给羡慕死,白姨也希望这俩孩子能给儿子儿媳带来福气。
别看俩孩子还小,他们没有中途撂挑子。
在母亲温柔的目光催促之下顺利到达终点,把红绸递给英武不凡的新郎手中。引起观众们的掌声鼓励,把孩子们吓得紧紧依在母亲的腿边。
苏杏把婷玉的手交到秦煌手中,轻声道:“姐夫,我姐今天就交给你了。别辜负她,有些错误一旦造成永无反悔的余地。”
秦煌握住婷玉的手,笑看淡定从容的新娘子一眼。
“你放心,我一定不负她。”
闻之,两位各有特色的女子相视一眼,嫣然浅笑,苏杏这才牵着孩子们退回观众席的孩子爹身边。她只负责把人牵到新郎官跟前,其余的礼数由别人完成。
台上,一位身穿军服自带肃杀之气的男子,一位身穿传统礼服端庄贵气的美娇娘,奇异的组合,奇异的融洽与和谐,甚是赏心悦目。
正当两人准备进入行礼阶段时,忽然在观礼席中冲出一抹军装红颜。
“你不能娶她。”对方声音沉缓有力,略有几分气势。
众人纷纷望去。
对方英姿飒爽,脑后梳一小髻,印堂光洁饱满,却粉面含煞。她目光含嫉凌厉,神色无畏无惧地盯着台上那对新人。
“菅红!别胡闹!”观众席中立即起来一位年轻军人冲她使眼色。
“胡闹的不是我,”那位英气逼人的女军人瞥了对方一眼,视线重新回到台上那对新人身上,“胡闹的是他,还有你们所有人!他是军人,怎么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快跟我走。”又出来一位中年人赶紧出来欲拉她离开。
“我不走,”女军人一把甩开他,瞪着台上的新人,“你们看看她的言行举止有哪一点像我们华夏人?你们就不怕他娶了一位奸细回来?”
这话敏感,尤其前阵子刚出了伍姓家族的事。
一些不明底细的人面色微变,秦家众人正要发话澄清,旁观席已发出一声轻笑:“听说军人大多学历低,没什么文化,我一直不相信,但今天看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婚礼现场,在座的宾客中有些人职位不低,这女人敢穿着军装堂而皇之地出来说这番话,没些职位没些底气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背后还有人支持。
那位菅红听罢冷冷地瞥她一眼,“我学历再低,也不像有些女人自甘犯贱,崇洋媚外地跪舔西方人。”
柏少华:“……”
“那是因为你无知,没人看得上。”苏杏驳道,“知道我姐的衣服是哪国的吗?知道这种礼仪是谁家的吗?知道我姐的言行举止源自哪里吗?哦,刚刚那番话已经说明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冷嘲,“容我提醒你一句,大清亡了,我们军人在保家卫国,你们这群吃饱撑的在后边搞什么复古复兴,接下来是不是要反清复明?一群封建余孽妄想兴风作浪?”
“余孽?”新娘忽然展颜轻笑,扬手示意苏杏坐下,温然轻笑地抬眸看了一眼秦煌,“我记得你们经常在国际上惯用‘自古以来’,这算不算自贬余孽?”
秦煌心头正窝火,正打算叫兄弟们把她请出去,听了她的话不禁缓了缓,声音温厚宏亮:“我国拥有五千年历史底蕴,是文明古国。我们是出色的华夏子孙,用自古以来再恰当不过,怎能说是余孽?”
抬眸看着那位菅红,神色冷然,“菅红,我们的婚事已经过组织的严查审核,你有什么证据或者意见可以向上级投诉,今天的出言不逊我过后再跟你清算。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见他护着那个孤女,菅红气红了脸,“我今天就要管到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误……”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犯错误?”
婷玉敛起笑容,神情冷漠,“你不懂先祖的礼仪礼数,不分尊卑轻重,行事任性轻贱同胞,你哪一点占理?你说我妹妹崇洋媚外,可我妹夫是华夏人;你说我举止怪异是他国奸细,可我行的是华夏古礼。
你目光短浅,却自傲自大出言不逊,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在关键时刻不斩杀忠臣、误杀国民就很不错了,还敢指望你保家卫国?我军敢置整体素质与形象不顾录用你这样的人,也算有勇气。”
“可不是,像这种坑害队友的害群之马居然职位不低,看来背景真的很重要。”苏杏总结一句。
众人默:“……”
不愧是山野人家,啥话都敢说。
“任你们姐妹巧言令色也改变不了她来历不明的身世!”
“那是你无能,”不能让对方给大家留下一个疑问,苏杏驳斥,“在你眼里现代科技是西方的,传统文化是他国的,对自家文化毫无自豪感归属感,我看你才是最可疑的。”
“你……”
“够了!”
秦煌沉下脸目光示意一下,立刻有几位年轻人出来把那菅红架走。
“放开,我自己走。秦煌,你今天娶了她将来一定会后悔。”扔下这句话,她气呼呼地走了。
“好了好了,哎,年轻人意气用事,大家别见怪,婚礼继续,继续……”
秦煌暗地来个深呼吸,正想露出笑容安慰一下新娘子,忽觉手背上多了一只温暖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
“……”反被安慰了,“对不起。”给了她一个糟心的婚礼。
“没关系,你后悔还来得及。”婷玉语气温和。
现在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秦煌牵着她的手面向司仪……
观众席下的苏杏暗悔,她应该阻止婷玉嫁给秦煌的,因为秦家并不太平。阴谋论一句,说不定已逝的秦家父子就是被人害死的,太危险了。
柏少华瞥见她神色不虞,轻声安慰,“要相信他们的能力。”
谁家没几个敌人?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