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 不许说了。”
厨房那人面色沉得不能再沉了。
“好好好,不说了。”
钟意见好就收,微微压低声音, 黑眼里染着笑,“别说了, 某人生气了。”
“弟妹还挺护着的啊。”陈野挑着笑,看向钟意, 不动声色调侃。
“我不护着,不然谁护着啊。”钟意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挑起眼,“你们慢慢聊, 我进去瞅瞅他。”
说完也不等坐着的那三人回话, 起身溜进厨房里。
厨房里摆着一盘盘的菜,看样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空气里弥散着玉米排骨汤的香气, 钟意扒拉开门, 悄咪咪探出半个脑袋,“沈哥哥?”
沈远肆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如常。
钟意刻意放轻了步子,安静无声地走到沈远肆旁边,小心翼翼戳了戳男人腰间。
沈远肆眉眼不动, 冷声问, “干嘛。”
钟意手指蜷了蜷, 飞速把手背在身后, 歪了下头,甚至往沈远肆那边倾了倾,表情带上了点调侃和了然,“我们的沈哥哥生气了?”
“没有,”沈远肆往旁边挪了挪。
钟意唔了一声,又凑了过去,呶呶嘴:“嘁,都避开我了还说没生气。”
沈远肆腾出手用汤勺敲了敲她脑袋:“快出去,我怕你把厨房烧了。”
钟意捂着额头,嫌弃地瞪了男人一眼:“我跑过来哄你,你还敲我的头,还说没生气。”
微波炉叮了一声,沈远肆带着手套把鸡翅端出来,淡淡道:“生气了。”
“陈野今天话太多了。”
钟意一个哆嗦,总觉得从沈远肆的这淡淡的调子里听出了别的味道。
钟意试探性问:“所以呢?”
沈远肆抬眼瞥她:“你觉得是香菜好,还是花椒好?”
“哈?”钟意没反应过来。
“他很讨厌香菜,也很讨厌花椒。”沈远肆敲了敲调味碟,面无表情说着,“不加点料,怎么算兄弟呢。”
“……”
钟意目瞪口呆,缓缓比了个点赞的手势,“幸好我什么都不挑。”
忽然觉得她进厨房哄人是个明智的决定。
方才她好像也贫了一嘴?
沈远肆黑眸眯起,似笑非笑看着她,声音低淡,“接下来你就别想着什么芋头排骨清蒸鲈鱼酱爆鸡丁了。”
“???”
钟意忙凑上去挽住男人手腕,眨巴着眼看他,“说好的不生气呢?”
沈远肆垂眸,抽出手,“不,我觉得你最近胖了,需要吃会儿菜,刚刚说的那些暂时别了。”
“……”
哦。
说她胖了还要拐个弯说的。
饭桌上。
钟意自暴自弃想着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吧,先吃好眼前的这顿。
同时也想着这几个男人在各自的事业岗位上忙活,难得聚在一起,肯定有许多话要说,钟意也不便插话,默默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默默扒饭。
听见陈野嚎着酱料碟怎么有香菜也不做声,继续扒饭,生怕某小气的男人连这顿也不让她吃了。
眼角余光瞥见安彤也是窝在角落默默扒饭,心念自个儿脑子一热就把小助理拉过来吃饭了也没招待好小助理,吃饱饭足后把安彤拉到自己旁边,开始开黑。
酒过三巡,那三男人的兴致便来了。
陈野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又是刚从外地巡演回来,几瓶啤酒下肚后话更多了,起先沈远肆和裴皓主要是应和,应着应着话也就多了,聊起三人从前那些事。
原来沈远肆的嘴欠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
从小就是这么的一个性子,国外留学时期毒舌功力更甚,宴会上有女孩递了一束花给他,顺势表白,他非但把人家拒绝了,还要diss人家一顿,说那女孩选的花没有条理。
裴皓和陈野一致觉得,沈远肆能成功找到媳妇是件奇迹。
钟意分神听着,没留意到草丛里跳出一个荆轲,两三刀把她的妲己砍死了。
暗暗骂了一句粗话,赶忙通知安彤去砍死那只荆轲。
陈野注意到两女生低着头就不怎么说话了,抬手指了指安彤,又看向钟意,“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啊。”
闻言钟意侧眸与安彤对视一眼,顺着陈野的话乖巧回答:“你们聊你们的,我们开黑就够了。”
死亡冷却时间到了,钟意操控着小人从泉水跑出来出来,恰好在野区抓到了一只落单的射手,把他当成这不让她吃,那也不让她吃的沈远肆,技能通通甩了出去——
定身,一技,开大,三个技能下来射手血条空了。
完美。
郁气稍解。
于此同时,安彤那边也解决了荆轲,没了两主要战力,钟意一气之下把对方中路塔全推了。
再集合一波团攻,这局就稳了。
恰好多了这颗星星就能升钻了,钟意高兴得熊抱安彤一波,“升钻了!耶!”
声音稍大,再看三个男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两人身上了。
陈野微微眯眼:“开黑好玩吗?”
钟意收回手,眼角余光瞥见锅里还有一只无骨鸡爪,默默捞出来,“好玩啊。”
“老沈好玩点还是游戏好玩点?”
“那肯定是游戏啊。”钟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说话间,漏勺里的无骨鸡爪被夹走了,伴着低低淡淡的男声,“你就玩游戏吧,别吃了。”
钟意:“……”
沈远肆斜??了她一眼,无声地做口型。
胖,别吃了。
钟意:???
哦!
陈野放声大笑,走到钟意面前,杯子斟满酒,乐呵呵问:“我这嘴欠的兄弟就交给弟妹了,说起来不介意喝那么一杯吧?”
语气中透着几分耐人寻味。
钟意微愣,反应过来后笑着点了点头:“不介意啊。”
对于陈野的印象,钟意还停留在是Nirvana主唱的层面上,虽说后来打过几次照面,但也没说上几句话,只从沈远肆偶尔几句话中了解到他是个特别放荡不羁的性格,做事很随性。
她垂睫,看来这杯酒,应该也算是陈野对她的一种考量了吧。
“干杯。”钟意举杯与陈野的相碰,一声脆响。
刚要喝下,手间却空了。
沈远肆沉着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陈野晃着酒杯,许是酒精上脑有些大舌头,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老沈这么护着啊。”
沈远肆身子往前倾了倾,空了的杯子搁在桌子上,“不护着谁护着啊。”
钟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话似曾相识。
好像她不久前才说完。
陈野似笑非笑,指尖顺着酒杯杯沿划了划,垂眼看着沈远肆,“你护得住吗?”
“你说呢。”沈远肆不为所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
“……”
暖融融的氛围忽然多了几分异样。
裴皓却恍若未觉修罗场的出现,淡定吃着菜,见钟意久久未动,甚至还问了她一句要不要鱼片。
钟意没回,屏住呼吸看那对峙的两人。
安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陈野后面,垂着头小心翼翼揪着陈野的衣尾,声音近似呢喃,“野哥……”
下一刻——
陈野扑哧笑出声,用力拍了下沈远肆肩膀后,拿起酒瓶替在场的人都斟满了,“喝酒!别吓坏我家小孩了!”
沈远肆面上没什么表情,唯有唇角是翘着的,带上了点清浅的笑弧,“是谁先吓人的。”
紧张的氛围骤然解开了。
裴皓很淡定把烫好的鱼片夹到各人碗里:“习惯就好。”
钟意:“……”
钟意:“???”
这特码还能习惯啊。
再看气氛已经如常了,陈野将后满上的那杯酒喝光,单手托腮瞅着沈远肆,嘴里还念着,“五、四、三……一。”
沈远肆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
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哐当一声脑袋就磕在桌子上了。
没过几秒又抬起头,嗓音微哑,摆摆手:“喝不动了。”
语调弱弱的,像个小奶狗似的。
哐当一声,脑袋再次撞桌子上了。
钟意错愕地瞪大眼。
陈野叹了口气,抬起沈远肆的肩膀,把人搬去卧室,一边走着一边沉痛念叨,“不能喝酒逞什么能呢,还说什么护着护着的,肉麻死了。”
钟意呆愣,好一会儿才出声:“我记得他酒量没那么差吧。”
不至于喝了几杯就倒吧。
裴皓不可否置,轻笑了声:“他酒量一直都很差,但应酬前都会吃解酒药,醉了也会强撑着,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现在是私人聚会,状态比较放松吧,醉了也正常,习惯就好。”
“……这还能习惯啊。”
“能的,早点休息,丢他睡一觉就好了。”
“……看来裴前辈已经很习惯了。”
“还行,丢惯了。”
“……喔。”
裴皓和陈野似是早就习惯了沈远肆喝两杯就醉了的事儿,把人抬回房间后兴致勃勃地继续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差不多时间了才起身告辞。
送别三人时,钟意忽然想起方才陈野和安彤诡谲的举动,“孩子?野哥?你们俩是认识的吗?”
虽然是疑问句,钟意用的却是肯定的调子。
“是啊。”陈野把安彤扯进怀里,拍了下肩,笑道“这孩子是我罩的。”
钟意:“?”
“邻居家的小姑娘,小时候贪玩嘛,我还是个孩子头的时候,她是黏得最紧的那个跟屁虫。”
安彤瞪眼:“野哥!”
陈野摆摆手,笑着说:“不说这个了,小孩子又要生气了。”
安彤:“……算了。”
恰好电梯来了,安彤率先冲进电梯,陈野忙追上去。
裴皓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侧眸看向钟意点了点头,“里面那位就交给你照顾了。”
钟意点头,“放心吧。”
她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出了神,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自己的小助理怪怪的,可细细想,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怪异。
算了。
照顾喝醉的某人要紧。
小区外。
裴皓出门不久就和陈野分道扬镳了,说是还有事。
陈野和安彤并行走着,到了路口帮安彤打了出租车,把人塞进去,念叨着:“早点回去,晚安。”
安彤回了一句晚安,思绪几分怔。
醉意上了脑,便是神经都熏得几分麻木。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着,侧头就看见陈野在路上走着,许是醉,步子并不稳。
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安彤让司机停了车,追上前面一晃一晃走着的人,拦住他。
陈野微微抬高帽檐,嗓音含糊:“你怎么下车了?要早点回家啊,小孩子是不能夜不归宿的。”
晚风拂来,被酒精麻醉了的思绪似乎回来了些。
安彤沉了沉眸,深呼吸,“陈野。”
“嗯,怎么了?”陈野醉意朦胧,抬手揉着女孩毛茸茸的头发,敷衍回应,“没大没小的,快叫哥。”
“我已经不小了。”
“嗯?”
安彤忽然冲了过来,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费力仰着头看他,一字一顿,“真的,不小了。”
陈野手指不自觉一点点收紧,嘴唇翕动,“放手,别闹。”
安彤依言松开他的怀抱,推了两步,下一刻却抓起他的手搁在胸前,扬着下巴,腮帮子微微鼓着,“陈野,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陈野下颚绷紧了,酒意似乎散了些。
女生黑眸沉亮,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像是怕被甩开,透着几分倔。
手间触感绵软。
确实不小了。
“……”
屋内。
钟意整完桌上残局,进卧室时沈远肆恰好醒来。
闷闷喊了声她的名字。
钟意蹲身翻出解酒药,一边倒水一边念叨:“你说你胃不好,又不能喝酒,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逞强喝那么一大杯他们又不会夸你……喏,吃药。”
沈远肆沉默听着,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钟意唇瓣上。
小女人唇瓣红红的,不知是方才吃了辣还是怎么的,颜色透着几分艳媚。
他抬手,指尖毫无预兆落在了钟意唇瓣上,淡淡开口,“我没有朋友。”
钟意一噎,眨眨眼,拍开他的手,“胡说,那刚刚那两位算什么?”
还没来得及拍开,手腕正好就被沈远肆圈住了,男人俯身,把她压在身下,低缓道,“那是兄弟。”
钟意:“……哦。”这有毛区别啊。
说话间,舌尖不经意碰到了男人点在她下唇上的食指。
指尖炽热,带着细细的薄茧。
钟意抿着唇,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沈远肆食指与拇指指腹捻了下,低缓道,“从小到大,我就没多少朋友。”
“所以,做吗?”
“……”
这两有逻辑联系吗???
钟意沉默片刻,淡淡说:“你的小远肆都醉得硬不起来了,就别瞎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