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完全录制需要六七个小时, 体力消耗很大。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电影正式上映前最后一个宣传节目了，再怎么累也只能咬着牙撑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录制结束后，等会儿却还有一个采访, 还不能立刻休息，钟意一边揉着笑得酸胀的双颊, 一边敲信息给某位姓沈的。
【刚刚很配合嘛，夸你！】
【综艺录制结束了, 但还有两个采访。】
沈远肆没回。
钟意盯着手机，半晌又敲了一句, 发过去。
【收到了吱一声！】
再等了几分钟, 钟意搁下手机，倚在墙上微微阖上眼。
安彤会意, 让化妆师上前给钟意补妆, 粉扑在双颊上扫着, 透着痒意。
后台里喧闹吵嚷, 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钟意虚阖着眼，朦胧的视线里感觉到一个黑色身影犹豫了会儿，向她走近，脚步顿了顿，然后在她旁边站定。
钟意眼皮子微微掀起，瞅见是拍戏是自己很照顾的那个小男生, 冯杰。
杀青之后钟意和小男生便断了联系, 只是偶尔从新闻里知道男生考上了国内顶尖的表演学校, 接了部青春电影，搭配新生代女星顾遇，好像那部青春电影上映后还得了不少好评。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长得很快，身形较拍戏时修长挺拔了不少，面部轮廓多了几分硬朗，肩膀宽厚，有了些许男人的味道在那。
只是微抿着的薄唇出卖了他的紧张和狭促。
钟意轻笑，主动打招呼：“小杰，有事吗？”
冯杰面上染了一层绯色，抬手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小意姐，能……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
小杰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了声冷哼，两人顺着声音方向看去，见是一个女生踩着高跟鞋离去的身影，步子很急，转身那刹那瞅见了女生微皱着眉的表情。
钟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和顾遇？”
冯杰点点头，微微压低声音：“我听说她和小意姐的关系不错。”
钟意耐人寻味地嗯了声，看向冯杰的表情变得几分微妙，问，“所以呢？”
钟意和顾遇是不打不相识的。
顾遇是童星出身，又难得的没长歪，长大后资源很好，基本都是女主角，只是这姑娘心高气傲，拍戏不太认真，那部戏里顾遇是女一，钟意是女三，两人对手戏多次NG之后，钟意受不了了。
当晚敲了顾遇的房门，半是强硬半是客气地教导了顾遇一番。
自那天后，顾遇拍戏态度端正不少，事后各种感谢钟意，说要不是钟意提点她就把自己的名气作死了，成了钟意的小迷妹。
冯杰犹豫一阵，快速道：“小意姐能不能帮我讲点好话？”
“讲好话啊，”钟意微微一阵，随即看着顾遇离去的方向笑起，“可是我觉得她现在不想见到我呢，你自己和她讲比较好。”
冯杰“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因为你啊，顾遇明摆着是见到我们两站在一块生气了，这才走的，”钟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冯杰，想起从前的自己，声线放软，“小女生就喜欢直接点的，你别瞎弄什么曲线救国这一套，要是喜欢，直接追上去就好。”
冯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的，小意姐，我这就去——”
“艹。”
钟意正感慨自个儿又不相信当了回红娘，隐隐却听到冯杰爆了句粗。
冯杰转头看她，脚步微微顿住。
“我经纪人来了，小意姐帮我转交这个给顾遇吧。”男生压低声音，语速很快，语调里稍微透出些许慌张，随即朝钟意使了个颜色。
钟意顺着冯杰指的方向瞅去，果然不远处伫着个面色不善的中年妇女，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她不觉一个哆嗦，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忽然就觉得自家周敏实在太温柔太温柔了。
据说冯杰的经纪人是个厉害的主儿，平时看冯杰看得很严，从来不允冯杰和小花流出绯闻，手下还养着好些个营销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冯杰清了清嗓子，朝着钟意伸出手，“钟前辈，很期待和您的下一次合作。”
“我也是。”钟意从善如流接了话，并且握住了冯杰的手。
掌心多了一个硬硬的小卡片，钟意不动声色地握住，藏在身后。
“晚点再和钟前辈联系，经纪人来了。”
钟意点点头，看着冯杰跟着经纪人匆匆离开。
不由轻笑，心念这一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再看化妆师已经去别处忙了，钟意懒得把人叫回来，干脆打开小镜子准备自己随便补补妆就去接受采访了，刚打开镜子，便见镜子后面映出一个男人，面色淡淡，唇线向下抿着，抿出一个不太愉快的表情。
男人站的位置恰恰是钟意所站位置的视觉盲点，要不是她心血来潮打开镜子补妆，还不一定能看到这男人。
视线对上了。
钟意缓步走过去，把人拉到小角落里，缓声问：“你怎么来了。”
沈远肆面无表情看着她，黑眸凌冽，半晌才开口，“很期待下一次合作？”
沉沉的语调里听出几分酸味。
“那是客套话啦。”钟意心头一动，舔着唇瓣笑了笑，赶忙解释，“那是客套话啦，他的经纪人在那，是说给他经纪人看的。”
“小意，”沈远肆俯下身，大手裹住她的手，从掌心里抽出那张硬硬的小卡片，闷闷问，“那这是什么？”
黯淡的光线里，隐隐能够看见烫金字体写着XX酒店的名称。
钟意扑哧一声就笑了，长眸微眯，问：“你想什么呢。”
沈远肆不回答，毫无预兆又道：“公司遇到了一点事，我两天没合眼了。”
闻言钟意敛住笑，拿出手机翻到周敏的电话：“那你还不赶紧去睡，订房了吗？要不我让周姐给你定一间？等会儿我做完采访再来找你……”
手间一空，手机被沈远肆拿走了。
钟意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看着男人。
角落里，唯一的光源便是后台的灯，沈远肆逆着光站，面上表情晦涩得看不真切。
嗓音沉沉的，听着有些别的味道，“刚好接了你电话就上飞机了，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
“诶。”
沈远肆俯下身来，薄唇轻轻落在钟意前额，掌心相扣：“你不是说你忙吗，我就来了。”
扑通。
心脏恍惚漏了一拍，钟意下意识想要挣开手，男人却握得更紧。
“结果却看到你和野男人说话了。”
沈远肆周身有光线，恍若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布料，线条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眸色平静黑沉，恍若毫无波澜的湖水，可总觉得看出了委屈和控诉的味道。
“乖啊，”钟意莞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男人的头发，随后把房卡翻了个面，“这房卡不是给我的，我只是个转交的，喏，你看这里。”
房卡背后还贴着张便利贴，沈远肆定眼看去。
——顾遇，晚上我们聊聊。
一个陌生的名字。
沈远肆的表情缓和了些，嗓音却依旧是闷闷的，“哦。”
“乖，别闹。”钟意回抱男人，弯着眼笑，“我等会儿还得去接受采访，采访完了之后来找你，可以吗？”
沈远肆点了点头，顿了顿，“吱。”
“……”
钟意瞪大眼，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沈远肆扬了扬手机，屏幕上俨然是两个人的消息记录，“你不是让我收到了吱一声吗？”
“……”
结果你还真吱啊！
钟意失笑，紧紧抱住男人的腰，黑眸亮亮的：“没听清，再吱一声吗？”
沈远肆扒拉开钟意的爪子，凝睇了她一眼，“你去做采访吧，不然媒体又该说你耍大牌了。”
嘁。
不想说还找那么多借口。
沈远肆颔首，指了指外面：“去吧。”
“好——”钟意语调拖得长长的，转身往外走，一步又一步。
脚步忽然顿住，钟意回身扑了上去，踮起脚亲了亲男人的唇，笑得肆意，“等我回来！”
“好。”沈远肆轻勾唇角，笑容干净明朗，“快去吧，别让记者等。”
钟意觉得脸上有点热，自个儿是不是主动过头了，轻咳了声，“这回真的走了。”
电影未正式上映就先火了，陈导的戏步步精品，这更是用了十年打磨出来的剧本，剧里大牌云集，群星璀璨，出演的大咖在圈里都有不能撼动的地位。
许是这般，记者们都将矛盾放在了女主角钟意身上。
出演电影之前，钟意在娱乐圈没什么名气，充其量是个三线女星，但在出演电影之后，钟意强势走红，风评极佳，其粉丝更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和谐。
圈内人自然明白，钟意的走红背后有着缜密严谨的布局，只是记者们苦苦挖了一年，都没能把她背后最大推手挖出来。
此番采访，记者们问的问题更是尖锐。
“钟意小姐，请问你对自己的走红有什么看法？”
“钟意小姐，网传你没资格当这部戏的女主角，你是凭着关系进去的，不知道钟意小姐怎么看。”
“钟意小姐，配角们都是实力派演员，听说拍戏是你经常NG拖延进度……”
“各位。”钟意微微颔首，打断了记者们的提问。
钟意的声音并不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是乱糟糟的提问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明明钟意唇角噙着笑，但仿佛有股无形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敛睫轻笑，语调无波无澜，“你们觉得没资格那就没资格呗。”
众人哗然，平日在媒体面前，钟意都是一副和蔼亲切的样子，这会儿却冷下脸了，想来第二天头条有了——某女星恼羞成怒，恶言相向。
钟意轻哂，不管媒体的反应娓娓开口：“这资格嘛，也不是我说了算，不妨等电影上映了我请大家去看，看完了，你们再评价。”
“至于拖延进度，对，我是经常拖延进度。”钟意语调忽然就软了下来，娇俏眨眨眼，“我和肖姐还常常比谁拖的多呢，结果是我赢了呢。”
肖姐是老戏骨了，圈内地位无人感动，圈内知名度极高，为人严谨，拍戏对自己要求很高。
钟意那话听着像玩笑，其实暗暗指的是这是正常的NG，要是有疑问就问别人去。
众人咂舌，没想到钟意伶牙俐齿的，三言两语化解了所有问题。
“至于网上的流言，我会一一核实。”钟意吐字轻缓，淡淡的目光扫过在场各位，“所以这段时间，凡是在网上发布过不实流言舆论，给我的名誉造成损害的机构或个人，我的律师都会处理的。好了，预祝观影愉快。”
说完，全场寂静。
接下来的问题都中规中矩的，大多围绕影片本身，媒体们不敢再造次了，总觉得钟意那话透着某种讯息，写过营销稿的人内心更是一阵虚，只想回去赶紧删稿子，可不想吃律师函啊。
半小时后，采访结束。
钟意回到后台，眼睛亮亮的，透着几分雀跃：“怎么样，我表现得怎么样。”
眸底还有些失措和不安，方才的气场都是装出来的，一下台就泄了气，迅速变怂。
沈远肆点了点头：“表现得很好。”
钟意这才舒了口气，又定定看向沈远肆，半晌，问：“你不高兴？”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是啊。”沈远肆承认得很爽快。
“为什么啊？”
沈远肆又不答话了，只是笑笑。
这种心情很复杂。
自家小女生逐渐走红，看着她慢慢的可以独当一面，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庇护，这份像是欣慰、又像是失落，心间空了一大块。
“诶。”钟意歪了歪头，摇了摇他手腕，耐着性子开始哄，“还为我放了你鸽子生气啊。”
“我快忙完了！”
“……”
“接下来有假期，我们去旅游啊！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
“……”
“去之前回沈家吃顿饭啊，好久没见爷爷了。”
“……”
男人依旧不吭声，只是面上表情愈发微妙。
能用来哄人的台词都用光了，钟意没辙了，只得摊了摊手，重重叹了口气，“你说吧！你怎么才能高兴？”
“你答应嫁给我。”
“……”
钟意倏然睁开眼，错愕看向沈远肆。
沈远肆眸色愈深，唇角含笑，理所当然道：“我们去领证吧，我就不生气了。”
“……”
钟意觉得自己又幻听了，可是再看男人的表情，却不像说假话。
钟意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说：“你认真的？”
“废话，回南城后就立刻去民政局吧。”沈远肆握住钟意的手，十指相扣，微微收紧。
“结婚啊……”
“嗯。”
下一秒，手便被甩开了。
钟意眯眼，腮帮子微微鼓起：“好你个猪蹄子，一句话就想把我拐跑了啊？我的戒指呢？我的话呢？好歹也有顿饭吧？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