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过去了。

    年年和岁岁快四岁了。

    哥哥年年性格很软, 即便因为身体原因常常生病还要去医院打针, 却从来都不哭, 反是会奶声奶气的安慰护士姐姐不要心疼他，说着他已经习惯了一类的话。

    妹妹岁岁则很懂事, 性格酷酷的，除了家人，其他人都不爱搭理，有时陌生人想碰她还会躲开，并且还会正儿八经的教训那人不能随便碰别人，噎得那人哑口无言，只能苦笑。

    两孩子越长越招人喜欢，人人都夸钟意和沈远肆好福气, 生了两可爱的小宝贝。

    夫妻俩面上笑着，心里却涌过一阵黑线。

    年年和岁岁生得天使脸蛋不假，可这脾气都是魔鬼脾气。

    年年性格很软, 软得让人在他闯祸时舍不得骂他。

    岁岁非常懂事，懂事得气走了七个家庭教师还让家庭教师抓不出毛病的。

    钟意和沈远肆拿两孩子也没了法子, 都快四岁了还不让上幼儿园, 请家庭教师回来往往没过几天又把人给气走了, 偏生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让他们不忍责备。

    如果责备了, 反而说得比他们当爸妈的还要多。

    尤其是岁岁, 说起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有时还把沈老爷子给绕进去了, 老爷子听得稀里糊涂的，明明是在教训曾孙女儿，怎么反过来成了他的不是了？

    许是身体较弱，年年不会主动惹事，只是很挑食。

    不吃胡萝卜，不喝牛奶，不爱吃青菜，蛋煎得生一点也不喜欢吃。

    在钟意和沈远肆眼皮子底下盯着还好，一旦夫妻俩不在，年年就会把不喜欢吃的剩在桌上，然后悄悄离开——只要躲进房里，再过了饭点时间，就没人管得了他们了。

    这俩包子的恶劣性子都不知道遗传他们之中的谁。

    夫妻俩也曾讨论过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才得出结论。

    年年岁岁，大概是他们两个的综合升级版吧。

    沈宅常常上演这样的情景——

    早餐时间。

    一般情况下，给两孩子的早餐都是营养师搭配好的，即便孩子不喜欢吃，钟意和沈远肆都尽可能逼着两孩子吃完，坐在饭桌上盯着孩子。

    但总会有电话啊或是别的琐事要去处理，离开一阵后，便见两孩子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开溜，再看桌上，年年的牛奶完全没动过。

    如果沈远肆在，那就是一手揪着年年的衣领，一手牵着岁岁，把人带回桌上，看着两孩子面色和蔼，语气却很淡，“年年，做哥哥的不能挑食哦。”

    年年呜咽了声，只得默默喝下那杯牛奶。

    而岁岁则在旁边高举爪子，面色严肃：“爸爸！我会看着哥哥把牛奶喝完的！”

    闻言年年的小脸皱得更紧了。

    直至喝光了牛奶，沈远肆才会放两孩子离开，往往这个时候年年是鼓着腮帮子离开的，岁岁跟上去揪年年的衣袖，都会被年年甩开。

    像是生气了。

    可如果沈远肆追上去，上了玩具房的两包子却又像没事人那样一起玩游戏，年年甚至还会奶声奶气问爸爸进来做什么，像是从来没有生气过，这一切只是沈远肆错觉。

    沈远肆狐疑地看着两孩子一阵后，离开了。

    门一关，两小包子相视一眼，迅速换了表情。

    年年小脸垮着，眼巴巴看向只比自己小半个小时的妹妹，嘀咕着：“这都多少次了，明明是岁岁不爱喝牛奶！”

    俩孩子里，真正挑食的其实是妹妹岁岁。

    岁岁极其讨厌喝牛奶，每次早餐有牛奶都会悄悄倒给哥哥年年，年年不忍妹妹被骂，大部分时间都会喝光，但有的时候实在太撑了，喝不下去，就开溜。

    而开溜时总会被管家或是爸比妈咪看见，而每次年年的认错态度都很好，大人们压根不忍心骂他，每次都是念叨几句就放过他了。

    只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成了年年挑食了。

    年年有苦说不出，可想着如果自己妹妹被骂，又觉得自己需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也就随了这些话去了，一背锅就背了一年多。

    他也很苦恼，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妹妹被骂呢？

    再大点时，他知道了这种行为有个专有名词可以解释。

    ——妹控。

    “哥哥，”岁岁鼓着包子脸，很是严肃，“我们现在不应该要关心爸比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咪吗？”

    顿了顿，岁岁继续补充，“妈咪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一生气，漂亮妈咪会变丑的，然后长皱纹，那就不是我们的漂亮妈咪了。”

    年年一愣，没想到妹妹的话题一下子就扯到了这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歪着头木木道：“那怎么办啊，可不能让妈妈知道。”

    岁岁抱着玩偶站起来，面色更严肃了，“那哥哥你一定要把牛奶喝完啊！”

    年年下意识应了声好。

    岁岁便拍了拍年年的肩膀，说了声辛苦了就到一边玩玩具去了。

    独留年年发愣。

    怎么感觉。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岁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漂亮妈咪不开心。

    自幼岁岁就很黏着钟意，有时钟意拍戏要去上十天半个月的，送别钟意时岁岁都要哭上一晚上，现在大了点总算不哭了，可还是很舍不得钟意，钟意拍戏时就拿电视放钟意的电影和电视剧，是个十足的妈妈控。

    所以岁岁很怕钟意冷脸。

    做错事时，只得缩着小脑袋假装做那些事的人不是自己。

    好在每次做错事都有哥哥替自己兜着，这么久来一直相安无事，钟意妈咪一直夸她懂事可爱。

    只是，没有不漏风的墙，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当钟意目击岁岁毒舌气走了第八个家庭教师现场时，钟意生气了，把岁岁叫过来单独谈话，语气也失了平时一贯的温柔和宠溺，直接冷冷问出，“为什么要气走家庭老师？”

    岁岁缩着脑袋，面上表情依旧是酷酷的，咬着唇不说话。

    母女俩僵持了一阵，末了还是钟意叹了口气，软下声试探性又问，“不想读书了？”

    岁岁摇摇头。

    “那就是想去幼儿园了？”

    岁岁依旧摇头。

    “那就是不喜欢这个家庭老师了？”

    岁岁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钟意趁机追问：“那之前七个呢，也是不喜欢吗？”

    岁岁嘟着嘴，好一会儿才不清不楚点了点头，鼻腔里溢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嗯，也不知道钟意听到了没有。

    钟意锁住女儿的视线，缓声问：“那为什么不喜欢呢，总不能八个都不喜欢吧？”

    岁岁又沉默了。

    钟意也不急，等着女儿开口。

    岁岁这孩子一向令她省心，年纪虽小，却很早熟，沈远肆常说岁岁这孩子性格像他，年少老成，思维较别的小朋友都要成熟。

    对这种孩子，夫妻俩秉承着很宠但是不腻歪的教育方式，非常尊重孩子。

    好一会儿，岁岁怯怯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漂亮妈咪。

    “因为，”岁岁嗫嚅着唇，犹豫一阵弱弱回答，“因为那些阿姨都喜欢捏哥哥的脸蛋，哥哥其实并不喜欢陌生人捏脸颊，我去说那些阿姨，那些阿姨还觉得我在说笑，还要捏我……”

    钟意怔愣，听着小女儿揉着腮帮子小声说着。

    岁岁：“哥哥脾气又是软乎乎谁都能欺负，不情愿也只能被捏，我看没法子，只能气走阿姨，没想到下一个阿姨也是一个样的。”

    “这样啊……”钟意喃喃，那些家庭教师都是她和沈远肆精挑细选的，面试时也都挺过关的，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么对自己的孩子，想了想，钟意又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爸比妈咪呢？”

    如果告诉他们了，肯定会直接辞退家庭教师的。

    “曾爷爷说大人们捏我们脸颊是喜欢我们的表现，如果告诉妈咪了，那阿姨会被直接辞退，那阿姨就拿不到工资了。”岁岁黑眸纯净无比，长睫颤了颤，“怎么可以让喜欢我的人拿不到工资呢？”

    所以，只能由她气走她们。

    钟意更愣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理由，抱着女儿好半晌说不出话。

    岁岁戳着手指，小小声又问：“如果我这样做的很不好，那我要不要和那些阿姨道歉啊？”

    钟意揉了揉岁岁的小脑袋，“不用，妈咪会帮你处理的，只是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和妈咪说，不要瞒着妈咪，不然妈咪会伤心的，知道吗？”

    岁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半晌，岁岁讨好般捏着钟意的手指，“妈咪，还有一件事我要坦白。”

    “嗯？”

    “哥哥剩那么多牛奶没喝，是因为我把我的也倒给了他。”

    ？？？

    钟意突然觉得今儿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发愣也不是，责备也不是，末了只得问出一句为什么。

    “因为哥哥的身体不太好，我看电视说多喝牛奶能够快高长大，那哥哥是不是可以少去一点医院了。”小女孩的嗓音稚气无比，却透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认真。

    岁岁抓着钟意的手，再次重复：“妈咪，要给哥哥多喝点牛奶啊。”

    许是孕期时年年的营养跟不上，所以看着没有岁岁健康。

    医生说这几年注意调养就没事了，便也没和孩子们说过这些事，没想到自家女儿会记在心上，甚至耿耿于怀。

    钟意眼眶忽然就红了，闷声应了句嗯，反手把女儿抱在了怀里，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眼泪。

    “妈咪怎么啦？”岁岁却敏感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正想歪个小脑袋一探究竟，结果却被妈咪抱得更紧了，想了想，双臂环着钟意脖颈，奶声奶气安慰，“妈咪有不开心也要和我说，不能瞒着岁岁哦！”

    闻言钟意眶里液体终究忍不住掉了下来，重重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