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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尾声(终)
    周怡眼眶在她呢喃之时,蓦地感到了一阵酸涩。

    “呼——”她低低呼了口气,“这一年中,你可有收到一封家中的来信?端木家主有多疼爱你,你比谁人都清楚,若是他——还在,他怎么忍心让你一人在外颠沛流离一年之久,都未有传来只言片语?”

    戳破幻象并不难,难得是她要如何才能接受事实。

    毕竟,这个谎言一点都不完美,只要她稍稍上心便可以想明白。

    她这么久过去,绝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隐约知晓了真相,却又不敢往那处去想。

    总是在心底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她才能安心在外行走。

    果不其然,端木梦秋被她这一句话问住,过了少顷,才脸色煞白一片的激动起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爹爹他只是忙!”

    说着想到什么一样,加重了语气道:“对!他只是忙!一年前生辰之前他还告诉我呢,说是以后会越来越忙起来,没那么多时间与我联系,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呢!他怎么可能出事?!”

    周怡知道,她怒喊出声的这些话,其实她自己都不信。

    若是相信,她不会这般色厉内荏的怒喊,若是相信,她不会脸色苍白,眼眶泛起泪花。

    所以周怡什么都没说,只是无言看着她,看着她喊声越来越小,看着她越来越底气不足,看着她默默闭口不言,蹲在地上抱臂痛哭。

    她清楚的。

    她一切都清楚的。

    每年的生辰为何会昏迷;

    自小为何要学习那些与器道无关的阵法;

    为何她总是会听闻地底下的嘶喊,他人却说听不到。

    她什么都知道的,只是爹爹不说,她就不想问罢了。

    她以为,一切都会像以往一样,不问就不存在,不问日子也能平淡又温馨的过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总想要她承认一切的存在呢?

    她哭得泣不成声,却还在不住低喃咒骂:“骗人!你骗人!明明说好...说好今年的冬花节...陪我一起过的!大骗子!”

    周怡俯身凑近她,才能听到这低声咒骂,对她的心疼愈加沉重。

    周怡只得双手抱住她,不住低声道:“对不起。”

    这种时候,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端木梦秋没有回应她,只是猛地一把抱住了她,放声哭嚎起来。

    满屋子的人,在周怡与她说起嘉阳谷的事的时候,便默默走出了帐外,只剩程临、周怡与她。

    现时听到帐内的哭嚎声,皆是或多或少有些心疼不忍的神色。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周怡终于将她安抚入了睡,将她安放在榻上,点了支安神香叮嘱程临好好照看她,醒了第一时间找她。

    才掀开帐帘走到外面,与几人汇合。

    在几人询问的眼神转向她时,缓缓摇了摇头道:“初闻噩耗,还没有那么快能缓过来,助她觉醒血脉这事急不来。”

    谷安与晏双闻言点了点头,又闻周怡道:“好在,她此前便在端木家主的助力下,觉醒了到一半。接下来的步骤便不算难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这个事情解决不难,只需要静待端木梦秋情绪缓和下来便好。

    他们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才是真的难办。

    “这最后一位圣者到底所在何处啊。”鱼和璧听闻他们谈论了一切,在此时一众人沉默之时,不由得悠悠叹道。

    晏双、谷安、周怡三人,对视一眼,皆想到了一个地点。

    “会不会便是洛神秘境里你遇到的那人?”谷安惊疑道。

    晏双也有此想法,闻言想了想道:“世间已无涂钦世家后裔,便是他不是那位圣者,能知晓涂钦世家圣者所在何处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周怡这时才接话道:“我也想过,要重走一遭洛神秘境,只是,那人好像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明言拒绝了与我的第二次相见。”

    闻他此言,一众人又是悠悠叹了口气。

    周怡却又道:“但我想,他并没有关闭通道的神通,拒接与否不影响我找到他,若他是圣者,那么他便不会拒接与我相见,若他不是圣者,他也不会对这个世间一丝悲悯都没有的,拒绝透露一丝消息。”

    “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没有人比天命者更适合去寻找最后一位圣者,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感应,相比同为圣者的其他三位,他可能更能接受与天命者相见。

    因此,两人闻言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好。”

    端木梦秋有谷安照顾她并不担忧。

    时间紧迫,说去周怡现在便要去。

    让谷安打开洛神秘境入口,周怡与众人对视一眼,便纵身跃进了通道内。

    来到了那树木葱郁得宛如远古丛林的落神秘境。

    不知是巧合,还是那人在等她,她方一进入此地,转眼便见着了骑着白泽落在她身旁的男子。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不可再进入这方秘境。”

    冷声话语在她耳边响起,周怡惊愕转眼,便发现身子已经被无形的阵法困住,无法动弹半分。

    “奇怪,你身上怎会有穷奇的味道?”

    他俯身在她脖间嗅了嗅,低喃道。

    周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因阵法的原因,无法吐露出半个字,只得睁大眼跟他大眼瞪小眼。

    男子见此,这才大发慈悲手一挥,将覆住她口舌的阵法消去。

    周怡忙不迭将一切说出,男子这才真正的放开了她,站在距离她一寸的地方,皱眉望着她。

    “所以,你便是那个接替晋楚渊的天命者?”

    周怡听闻他直呼真武道人名字有些惊异,面上却不显。

    点了点头便道:“敢问前辈是否是涂钦世家族人?”

    那男子斜眼施舍般的看了她一眼,颔首道:“我名唤涂钦华容。”

    周怡对这涂钦世家的历史知晓的并不多,闻声也不觉惊讶的继续。

    若是谷安在此,他定然不会如此淡定。

    要知道,涂钦华容这个名字,可是代表了涂钦世家,甚至千年前整个世界的战力顶点。

    若不是年岁小他三岁的真武道人长大后,得到凌云剑的助力,加上天命者血脉觉醒,这涂钦华容定然要如他的作风一般,名流千古。

    但就算不是这样,真武道人掩去了他的华彩,史记关于涂钦世家寥寥无几的记载中,也从来少不了他。

    因为,他不止是曾经可以掩去一界天命者光芒的强者,他还是涂钦世家第九代族长。

    若是谷安在此,他便可就此认定了此人不是圣者。

    毕竟,他是曾经可以与晋楚渊分庭抗礼的人,他们同属一个年代,他甚至比晋楚渊还大上三岁。

    因此,他必不可能是年岁逾百过后的晋楚渊,定下计划筑造的圣者。

    可周怡不清楚啊,她依旧继续着此前想好的问话道:“敢问前辈可否是涂钦世家的圣者?”

    涂钦华容闻言脸色骤冷,缓缓正过身子微抬下颌,极尽讽刺的道:“我像继承天命者血液四分之一力量的弱者吗?”

    周怡便是不清楚他的历史,也从他口气中听出了他对晋楚渊的不屑。

    又是一愣才缓缓摇了摇头,“您这般强者,自然不像。”

    在他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之后,又道:“只是世间已无涂钦世家后人,预言中却实实在在说明了,四方圣者的存在,晚辈这才斗胆一问。”

    听得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一套话术,他便是知晓她话中没多少真心,也不由得心情好了不少。

    便施舍的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谁说世上没有涂钦后人了?”

    周怡听到这话,心底一惊,面色也带了些许喜色道:“前辈这话意思是?”

    涂钦华容瞥了她一眼,决定好人做到底。

    “涂钦氏内只要修为强横的一脉,大多都长着我这张脸,这是血脉里带来的天赋,若是晋楚渊那预言没出什么差错的话,圣者依存,又是涂钦氏的人,那你就在你那个世界里找寻与我相似的人不就基本可以认定了,那人是圣者吗?”

    周怡听闻他此言,愣怔了好一瞬。

    他却又无谓的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这事对你来说不难吧,我此前就发现了,你时常看着我的脸出神,似是透过我在看他人,不出意外,你见过那人的吧,也是因为你身上有涂钦氏的气息,白泽此前才会喜欢亲近你。”

    周怡愣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呢喃问道:“前辈不是说,长着您这张脸的涂钦一脉,皆是天赋强横的一脉吗?为何,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人?”

    涂钦华容知晓她锁定了是何人,便也不再继续提点她,转而回答她的问题。

    “天赋不只有修道的天赋,我涂钦氏可是以驭兽闻名天下的,若是他母亲未有入道,只能说,她天赋不在修道,而是有驭兽的天赋。”

    所以,她才会被崇安国尊崇为圣女是吗?

    周怡心底惊大过喜。

    既庆幸,她终于找齐了四方圣者,又担忧,他成为圣者之后所要背负的压力。

    涂钦华容见她自顾的发起了呆,也懒得再搭理她。

    牵着昏昏欲睡的白泽便要离去时,脚步蓦地一顿。

    转头看向她道:“若是你那个世界在此劫之后能无恙,有机会,带上他来让我看一眼。”

    说完,不待周怡回答,他便如履平地般走上高空,不多时便消失在周怡眼前。

    周怡见此便也不在这危险之地多待,转身回到出口处连通谷安打开出口,出了这方秘境。

    一回到修义府,众人就齐齐上前询问。

    “怎么样?这么快出来是有了结果吗?”

    “他没有跟你一起出来,是圣者另有他人,还是他不愿解救这个世界?”

    “......”

    诸如此类的问话层出不穷,周怡方才被那个消息震惊得有些惊慌的心境,在几人焦急的询问之中渐渐平静下来。

    会有办法的,他们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她安慰着自己,口上将所有消息简短的说了出来。

    谷安闻言感叹道:“原来带着妖兽出走秘境的,竟是这位前辈。”

    说完又道:“此前竟一直不知,身份神秘的婉太妃,原来是消失的涂钦氏后人,不知内里有多少隐秘坎坷,让她出走崇安国,又嫁入皇宫。”

    他在悠悠叹谓,周怡方平静下来的心境,却又因他这两句话溅起层层涟漪。

    她从涂钦氏旧址出来过后,因是与穷奇一起现世,事态紧急,她不得不来回奔走,一直未有时间停下来与晋楚安联系。

    近来竟也不知他近况如何,凤阿府战事又如何了。

    想到接下来的事,周怡再也无法在此地待下去,与几人说好过些时候带上觉醒了的端木梦秋来寻她。

    便就此告别,带上九蓥飞回了凤阿府。

    晏双本想与她一起,顺便面见晋楚安,将战事结果回禀他。

    虽然消息早已经告知了他,大军也派发回了凤阿府支援,但详细情况毕竟不是短短几条信息便能说个明白透彻的。

    没曾想,他的跟随被周怡快速拒绝了。

    “此时正是局势紧张白热化的时候,此事不忙着现在告知他,你还是守在此处助老师觉醒梦秋吧。”

    说完,拍了拍九蓥,瞬息随风远处,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

    午时,凤阿府。

    晋楚安守在城墙之下,手指拨动间,瞬息冰封一片,城墙下无数怪异的尸体被冻结,随后又如雪花般消融。

    大军被他调令到城池后方,镇守西北南三角,他一人守着城东拢长的城墙,神情冰冷,姿势慵懒。

    此地除他以外,便是愈渐稀少的尸潮,没有一个活人存在。

    若是有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眼底的颓废死气。

    他在这没有人会来的城墙,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面对着晋楚沂无趣的诡计,他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再不能提起他丝毫兴致。

    这动辄冰封万里的术法,仔细去看,其实连杀气都无,好似一切都是在靠惯性使出一般。

    晋楚沂已经黔驴技穷了。

    江北失守,主力部队全力进攻的京都与凤阿府,却又久攻不下,白白浪费了时间与精力,他苦心修炼多年的尸潮军队,也渐渐消耗至无。

    他不多时,便将要被逼地再度直面晋楚安了。

    可便是这样,晋楚安依旧提不起兴致。

    他的一切鲜活想法,好像随着周怡消失一起消失了。

    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守着一座城,是周怡还没有出现的前半生生活,养成的惯性。

    他终究不能辜负所有人。

    好似永无止境一般重复着着枯燥的动作,晋楚安的心也在这不住出现的冰封之地中,结起了一道道深厚的寒冰。

    直到——一阵清风吹过,他听到了幻觉般的呼唤。

    “宜之!”

    本以为不过是幻觉,可耐不住那便是幻觉也想再见她一眼的想法,他缓缓抬起了头。

    在渐渐散去乌云,澄净碧蓝的天空中,他看到了嘴角扬着笑意,俯身看着他的周怡。

    目光对视的那一眼,周怡倏然从高空上纵然跃下扑向他。

    他下意识惊慌的飞身双手抱住了她。

    她清亮的笑声在耳边回想,温暖的体温熨烫着他寒冷的身体。

    霎时间!心间沉厚的冰雪消融,他终于醒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你回来了。”

    他头嵌在她颈窝处,不住重复道。

    周怡只能一声又一声,极尽耐心的安抚他。

    “是的,我回来了。”

    两人悠然落在地面,晋楚安还是久久不能安心,不住索要她的回答。

    周怡也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上一句话,直到他默然停住久久望着她再不言语。

    周怡见此终于忍不住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酸涩涌上,眼眶不由得有些温润。

    不想让他看见,她索性双手拥住了他,垫脚送上了自己的唇。

    直到他深刻的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真切的相信她回来了,心安了,她才缓缓放开了他。

    却又被他一把搂住,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后,城墙处再次聚集了不少尸潮,周怡听到声响睁眼见着攀爬上城墙的怪尸猛地一惊,想要推开他动手,却无法推动他半分。

    紧闭着唇想要拒绝,却又因呼吸被他汲取干净,而不得已再度张开嘴想要呼吸,舌头被他裹挟住无法动弹,只得随着他在这荒诞之地沉沦。

    心绪渐渐飘远时,她猛地想起这爬上城墙的怪尸还没解决,睁眼想要就相拥的姿势动手。

    却见那些怪尸不知何时化作了一座座冰雕,伫立在城墙之上,见证着他们热烈的拥吻。

    她从鼻腔挤出一声笑声,嬉笑晋楚安的手段,却被晋楚安以她不专心为由,狠狠的责罚了一番。

    舌尖火辣辣的疼,她不由得抬手在他肩上用力拧了下。

    晋楚安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随她拧捏,口中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直把她火辣辣疼痛的舌尖吸吮得升起一阵酥麻之感,周怡才无意识放松了拧他的手指。

    用与他相近的力度,紧紧拥住了他。

    他们皆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明天到底会不会到来。

    此时的他们皆不在乎。

    便是在这时,以这心间炙热的火焰,这幅温暖的身子,与这个世界陪葬,一起消亡,他们也愿意的甘之若饴。

    最起码,他们可以就此永远停在他们最快乐的时间,拥有最美丽的模样。

    明天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

    世界或许会就此消散,也或许能被他们拯救。

    现在的他们都不在乎。

    就此丢掉背负的使命,世人附加给他们的意义。

    以他们本来的样子,遵循自己的内心,活着。

    就算只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