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程铮的消息时,乔屿还在潘婧的小公寓里,帮她收拾行李。
潘婧住的地方本就快要到期,正打算转正后搬到员工宿舍的,没想到意外永远比计划来得要快。
“婧婧,我接个电话。”
“好——”
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了四天,潘婧的精神状态稳定多了。
乔屿朝她笑了笑,拿出手机和耳机走到阳台。
“副队?”
“资料传给你了。”程铮平静地说,“是她那边的事。”
这个“她”不言而喻,乔屿目光紧了紧,立刻保持着通讯,切到相应的页面。
“刘梁……”
她喃喃着,“好的,我一会儿就去最近的体验馆录音。”
程铮原本要说的话没有出口,他顿了顿:“能力有长进了?”
乔屿沉默了两秒。
“副队。”她轻声道,“我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乐巫’了。”
程铮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你就是。”他说。
乔屿抿唇莞尔。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要在秦绝身边,不论是末世时的小狐狸还是现在的乔屿,都必然会成长为这样。
秦绝深深喜爱并珍惜着小狐狸,因为这孩子即便在最残酷的末世也能毫无阻碍地体会和共情他人的感情,理解他们的罪过,怜悯他们的痛苦,那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比起善良,更准确的描述词应该是慈悲。
只是她并不知道,影响着这一切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乔屿同那时的自己一样,并不打算把这个最深层次的原因告诉秦绝。
她顾虑的、在乎的已经很多了,不需要再因为影响了身边亲密的人而承担起更大的压力,哪怕这种影响是良性的,但压力依旧存在。
“我先处理刘梁这边。”乔屿简洁道,“另外的打算……等姐姐回来时再跟她说。”
经过了潘婧这件事,她的心境不同以往,也认为自己是时候该有一些行动上的改变了。
以前的乔屿,万事自保为先,她收集分析着他人的感情,却从不深入。
但是现在,她觉得切实体悟到他们的情绪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不是所谓的“我有能力,所以我应该去做”,而是“我想去做,而我的能力恰好又能帮助我做到”——最重要的是发自内心的选择。
“好。”程铮应道。
乔屿依稀看见了冰上的火焰,那是带着些欣慰、感动和怀念的暖色。
这两个人真是如出一辙的……
乔屿想到了秦绝平时的模样,忍不住软和了眉眼,浅浅窃笑。
她同潘婧打了声招呼,经过这几天的有意把控,潘婧对她声音和本人的依赖性减少了一些,只是下意识地露出了担心的目光。
“注意安全啊。”潘婧说。
“嗯,我叫车啦,下了楼就可以直接坐车。”乔屿双手环着潘婧的腰,蹭了蹭她的脸颊。
女孩子间的亲密贴贴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潘婧忍不住笑了:“我做好晚餐等你回来呀。”
“好耶~”
乔屿笑得眯起眼睛,又捏了捏潘婧的脸,才笑盈盈地转身下楼,离开的时候不忘喊她过来把门反锁。
她乘上智能汽车,在路上细细阅读资料,垂放在腿旁的左手禁不住捏皱了衣角。
活生生被砸碎骨头死去……刘梁……
乔屿眉眼不住地颤动着,死死咬着牙低下头。
她翻过了一页又一页,从刘梁的死因看到他母亲陈淑兰的现状,再看到秦绝所有的计划。
雀鹰衔着野果盘旋的身影和姐姐微抿着唇的模样透过纸面浮现在乔屿眼前,等汽车抵达秦科体验馆时,她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似的泪水。
她首先是不忍——感情稍稍丰沛一些的人都很难不为刘梁动容,接着又是愤怒和快意,因为她知道秦绝一定能将做恶之人顺利地扔进最合适的结局,等这一系列的情绪都在心里转过了一圈,乔屿闪着泪花扬起了一点嘴角。
就像梨木雅子之前说过的:她很像她。
乔屿极其庆幸自己在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下,学到了秦绝的温柔。
她吸了吸鼻子,先去洗手间处理了下眼泪和鼻涕,把情绪调整妥当,然后走进体验馆的封闭录音室。
房间里光线很暗,靠角落的位置已经站立着一个几可乱真的投影,那是刘梁。
强大的科技从残存的影像资料里复刻出了他的形象,神态五官栩栩如生。
乔屿沉下心,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陈淑兰痴痴笑着的样子,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森染时刻录下的音频已经能帮助她体悟到这位可怜母亲的心情。
我要表现出她最需要的,最能帮助她鼓起生活勇气、最能予以慰藉的……
乔屿听了几遍刘梁还在世时意外留下的录音,它们零零散散,有些还不到两秒,然而对现在的乔屿来说,这已足够她从中发现规律,模仿声线、口音和不甚明显的口头禅。
她学着秦绝平日钻研台词的方式在速写本上设计句子,把握时间。
在这个时候,乔屿也是一名演员,用声音出镜的配音演员。
半晌,她定了定神,放下怀中的本子,走到电容麦前戴上罩耳式耳机。
再睁开眼,乔屿成为了重返世间、仅存片刻的刘梁。
……
超出常人且本就与情感挂钩的异能在心境上有所突破后, 便宛若冲开瓶颈,反馈给乔屿十足的惊喜。
她发现自己能看到的颜色更细致了,甚至能确切分辨出当一个女孩对着手机捂嘴偷笑时,她的反应是来自喜欢的偶像还是她的男朋友。
除此之外,似乎嗅觉也随之加强,描述起来既缥缈又充满着写实的浪漫——就像潘婧的声音,是凌晨两点细雨下废旧老墙角处的野玫瑰香。
尽管相应地多了些生活中的困扰,但乔屿依旧非常开心。
7月8日,她和梨木雅子陪着潘婧去妇科医院,修补手术的前三天都要清洗患部,她们是特地等到潘婧的轻伤愈合后再着手做术前准备的,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这个坚强的姑娘身心状态都很稳定。
“桥桥。”潘婧躺在似曾相识的仪器上,仍然因分腿的动作有一丝忐忑,她转移着注意力,不断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我真是……我真是太幸运能遇到你了。”
乔屿同那天晚上一样轻柔地握着她的手,嗓音温和。
“是缘分呀。”她说。
潘婧眼里烁动着感激的泪光,对她露出笑容。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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