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管事说的,他们一路西行,往城郊而去。
“方才你在沈家瞧见了没有,”孟清一戳了戳许淮书的后背:“有好多漂亮的小丫鬟呢。”
在沈家,是有一些小丫鬟围着许淮书打量的。孟清一记得书里的大女主如今正是沈家小公子的童养媳。
一个童养媳一个童养媳,二人命运异常的相同。所以在书里,许淮书才会对大女主产生了不同的情愫吧。
许淮书赶了赶骡子,沉默不语。
“沈家真大啊,你喜欢吗?”孟清一又问道。
半晌,许淮书疑惑的道:“我为何要喜欢沈家。”
“多气派啊,那里面的人穿的好看,长得也好看啊。”孟清一道。
“是你喜欢吧。”许淮书淡淡道。
孟清一不置可否,那些个漂亮的小丫鬟她瞧着是挺喜庆的,不过沈家的宅子,一般。比她的民宿差远了。
说话间,他们进了西郊,也看到了一片汪塘。
汪塘前面一个小老头,却出乎孟清一的意料。
他们墨者不都是应该穿着短褐衣、草编鞋,生活清苦的吗。眼前这老头一身滑溜溜的丝绸袍子,倚在地上的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地毯上,一边喝大酒一边钓鱼呢。
“请问您是墨者吗?”孟清一开口就问,听闻墨者大多生性质朴真诚,与人交流不爱拐弯抹角。
“正是。”老头抬眼打量了孟清一一眼,就不再搭理她了。
“可你穿这种锦衣华服,怎么做手工活呢?”孟清一好奇的走近,一屁股坐在柔软地毯上。
“衣锦衣,正衣冠,那不是儒家的那套吗?”孟清一对于古代的诸子百家,都停留在初中课本和一些野史中,一知半解的。
但她就是啥也敢说。
“谁说的,老子才不是那些酸儒,这丝料的衣裳穿着舒服啊。舒服自在,才是最紧要的,小丫头管我穿啥。”老头含了口酒,嗤声说道。
“崇尚自然自在……那不是道家吗?”孟清一更糊涂了。
她对那些诸子百家的印象,是来自历史书上那些要背诵的刻板印象,这些印象因为背了好多便,所以深刻着呢。
“呦!”老头坐直了,这才正眼看向孟清一:“小姑娘你还懂这些?”
知道儒家的那一套不足为奇,毕竟世人尚儒,可连道家的精髓也能随口说出一二,了不得啊。
“那你说说我们墨者应该是啥样的?”老头又问。
“兼爱、非攻、尚贤啊。”孟清一随口就说道,这些都是历史课本里必背的嘛。
老头眼神一凛,她说的这三个词,其实是后世经过研究琢磨总结出来的。不是他们墨者口口相传的原话。但是,那些话凝练总结起来,还确实如此!
“你是什么人?”老头厉声问道:“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先生无需多虑,我只是孟家村的一个普通的村民,虽然比旁人聪明了些,悟性高了些,没有旁的秘密。”孟清一真诚的说道。
“你们来寻我做什么?”老头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少年,也和林管事一样,被许淮书的相貌和气度给看怔了半晌。
这样俊秀的少年旁边,有这样聪慧的女子,也该是正常。
孟清一闻言仔细的说明了来意,老头一听原来是要造砖窑,嗤笑一声,做了个手势,又道:“老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到的。”
孟清一和许淮书面面相觑,他的意思是要酬金?并且可能要的还不少。
“墨者是不能贪财的。”孟清一捂住了腰间的钱袋子说道。
“狗屁!”老头嗤声道:“墨者也是人,没有银子怎么生活。这世上儒者居高位,享官家俸禄;道士们逍遥江湖,享百姓供奉。我们墨者隐于市井,靠技、靠术造福万民,做的可并不比他们少,收点银子怎么了。”
孟清一听着他说道也对,俞氏频频点头,竖起大拇指道:“我素来敬佩墨者出色的头脑和能力,你们那可是实干家。不靠虚无缥缈,而靠真本事的。”
在孟清一有限的理解中,墨者与他们这些工科生,在某个层面上,那是相通的。
“算你小姑娘有眼光,不过要我出山,没有足够的请资,休要多言。”老头摆摆手,又懒散的倚靠在地毯上,喝了一口酒,坚决的说道。
孟清一也不气馁,从袖中掏出一卷黄麻纸,道:“老先生,你先看看这个再说也不迟。”
老头接过黄麻纸,懒懒的扫了一眼,目光定住了。
“这是……”老头又坐了起来,拿着图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妙啊!妙!”老头不禁感叹道。
“这是我画的砖窑的草图,老先生您觉得怎么样?”孟清一笑眯眯的说道。
她的草图自然有精妙之处,在古代,砖窑都是马蹄窑,只能烧出青砖,当然要烧红砖,那得颇费些功夫。而她画的是现代的轮窑,能直接烧出红砖,并且不需要依靠水。
“你这砖窑有些地方不对。”老头又喃喃的说道,爬起来都忘了穿鞋,自言自语的进了那座小破房里,拿出笔来在黄麻纸上修改了两处。
“这才对嘛!”老头满意的抚摸这胡须笑道,他是真正痴迷和专注的匠人,所以他看到这样的别出心裁的砖窑,这内心的激动是难以言表的。
“你真要造一座这样的砖窑?”老头正色问向孟清一。
“不仅要造砖窑,连烧制砖瓦的土都有了,只等老先生肯出手相助了。”孟清一又道:“普通的砖窑要烧一批砖,要三五月之久,而我有办法使得三五天就能烧出一批。”
“况且普通的砖窑只能一批一批的烧,我的砖窑名唤轮窑,能不停歇的轮番烧制砖瓦,其利润可观啊!”孟清一又道:“到时候愿拿出一成之厉赠与老先生。”
这也算给老头一成的股份,他也算股东了,到时候砖窑要有什么技术难题,他还能不尽心尽力的帮吗,孟清一心里偷笑。
老头眼皮跳了跳,若真如她说的这么神,那到时候当真是银子滚滚圆溜儿的来啊。那样的话,就会让他那些清贫的徒众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了。
“既如此,我就答应你,勉力一试吧。”
村长没想到,孟槐花真的能将人请来。
“大师,您来了,快请坐。”村长对这种有才能之人素来敬仰礼遇有加的。
老头摆摆手道:“什么大师,我又不是道士和尚,这丑丫头说看中一块地要建砖窑,在哪里,快领我去看看。”
被称为丑丫头的孟清一挠了挠头,心道明天早晨晚上都要喝一碗羊乳,做不到桂花似的倾国倾城,起码做到不丑。
既然大师都开了口,村长带着他们去看了那块荒地。
选的这块地方,空旷平整,离着有人住的村子不近,后面是山林,山林里虫鸣鸟叫溪水潺潺的,让老头点了点头。
这丫头虽说她造砖无需淋水,但是前期和泥、制胚哪一项也少不了用水。这林子里的溪水充沛,应该还有泉眼,不错不错。
“老先生,这地儿怎么样?”孟清一含笑询问道。
老头说道:“倒是个好地方,不过砖窑毕竟不是旁的,最好再测一测风水,妥帖一些。”
又道:“别看我,我们墨者可不擅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去镇里八仙山上的道观,去请那个老道士给测一测吧。他虽无能,但是在勘测风水上,还有有点本事的。”
说着扔给孟清一一个小木鱼儿形状的东西,说是信物,老道看了自然就跟你走了。
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这墨家老头与道家的人竟还有渊源。
孟清一没想到这个奇怪的墨家老头,人脉还挺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