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压抑,五脏六腑都侵入了冰冷的水,这样的感觉,很熟悉。淮书怔了片刻,他知道,自己又回来了。
那日的杀手进到家里的时候,他其实听到了,但是因为吃了苗疆巫医的药,整个身体就像沉寂了一般,动都动不得,眼皮也沉重的很。
他听到了那些杀手问小菊和冬枣清一的下落,他记得这两个小丫鬟是许家倒夜香出身的,平日里被许家那些下人欺负进泥里爬起来只会哭泣的,此时却没有半声哭泣。那些人似是斩断了冬枣的胳膊,然后又挑断了小菊的脚筋。
她们两个竟始终不发一言,真是好丫头,不愧是清一亲自看上的姑娘。淮书心里发了恨,恨这些杀手,更恨自己动弹不得。
又听一杀手恨声道:“剁了她们的四肢,看她们还嘴硬!”
“我跟你们拼了!”是杨路的声音。
原来他一直守在淮书的身边,想要最后的关头护在老爷身上,哪怕是替老爷多挨一刀。可面对着这些人对着小菊和冬枣的残害,杨路也是个有血性的少年,他冲了出去。
今日大不了都同归于尽。
可惜对方是刺客,个个武艺高强,来的人又多,恐怕今天即便是夫人和孟家二爷孟怀恩都在,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刺客似乎是有什么顾虑,他们并不杀自己,而是将奄奄一息的杨路以及动弹不得的自己,连同着小菊冬枣二人的尸体都带到了郊外,然后扔进了寒潭之中。
他在寒潭中待了好久,身体被潭水冲到了河的下游。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另外一个灵魂穿进了那具身体,那个灵魂似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许淮书眼睁睁的看着,有些不甘,他极力的挣扎。
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魂魄是被什么东西定在了在寒潭之中,出不去。
他很着急,可是无能为力。他想起清一,会不会被那个“自己”所蒙蔽,又怕他伤害清一。淮书想着想着,灵识便陷入了沉寂,与这黝黑冰冷的寒潭混为了一体。
直到昨天夜里,他的身体升起了一股熟悉的火焰,想起那具躯体里的人,让他又激动又警惕。极怒之下,挣脱了束缚。
真好,又见到了清一,还跟她……那样如火的一夜,足以抵挡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淮书心中升起一丝甜蜜,而后又是一阵的怅惘。他很懊恼,昨晚自己一时失态,只顾专注一事了,忘了和清一说一说。那厮不是自己,他是个冒牌货……下次一定要跟她说说。
这样想着,他便陷入了沉睡。
杨桃瞧着天色差不多了,留打了温水,进了孟清一的屋子叫起。
“好困,杨桃你让我再睡会吧。”孟清一活了两辈子都是工作狂,其实很少这般赖床的。
谁让昨晚太荒唐。
“夫人昨天不是说今儿要去傅老先生家给二老拜年的吗?还说要替温娘娘去温国公家拜望……”杨桃可不理她这茬儿,旁的任何时候都可以睡懒觉,今儿可是大年初一。
孟清一迷迷瞪瞪的起来洗漱,杨桃又唤了个会梳头的丫鬟过来。
能近身伺候夫人,小丫鬟很高兴,所以梳起头来很卖力,梳的也是那等华丽繁杂的发髻,簪上步摇和簪子,趁着原本就娇艳的面容愈发的明艳动人。
“夫人,我瞧着你今日格外的好看些。”杨桃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就跟与老爷新婚那日一般的美。”
孟清一也照了照镜子,看了看小丫鬟给梳的发型,是很精美,可在她的心目中,还是最喜欢冬枣的手艺。
想起那丫鬟来,孟清一暗了暗眸子,也没有开口问这新晋梳头丫鬟的名字,淡淡的说了声:“换衣裳吧。”
小丫鬟早就听说,自家的女主子看中谁,才会问那人的名字,对别的人,一律不会问你叫什么的。所以小丫鬟有些沮丧,但是很快打起了精神,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只要她够努力够勤励,总有一天主子会问她的名字。
此时许淮书也从快要凉透了的浴盆中起身了,杨路在外面,说拿了衣裳过来,被他冷冷一声呵止了。
杨路只好等在外头,心道自从遭了那次刺客,主子这性情愈发的冷了,以前是生人勿近,现在是所有人都勿近了。
许淮书拿起浴布迅速的擦干身上的水,经过一早晨的浸泡,身体里那种奇怪的“事后感”,也取出殆尽了,只是孟清一那女人太过凶猛,胸膛前头那些齿痕抓痕如今已经泛着青紫,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啪的一声,许淮书将浴布扔在旁边的桌子上,这种该死的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他想压制都压制不了。
用早膳的时候,孟清一吃的津津有味,反观许淮书却是如同嚼蜡,他面色铁青,难看的紧。
孟清一吃完了一整晚的山药羊乳羹,笑盈盈抬起头来,正遇上他冷冷的双眼。
许淮书被她一看,不知为何,赶紧低下了头。
等等,他逃避心虚什么?心虚的不应该是她吗!许淮书赶紧又恨恨的抬起头来,可此时孟清一已经笑眯眯的搁下了筷子,道:“吃饱了哦?咱们走吧,去傅府。”
杨桃杨路带着几个下人在外头,备好马车,又将礼物放上了另一辆马车,主子在京城的亲友不多,唯有傅老先生夫妇二人,带的礼各式各样的很多,都是孟清一在年前陆陆续续准备的。
下人们在忙碌,孟清一和许淮书并肩向走着。孟清一靠近了许淮书,并熟练的将手塞进了他的大手中暖和着。
许淮书下意识的握紧,又猛地松开,想要甩开她,但不知为何还是握住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孟清一讶异的说道:“我听杨路说,你一大早沐浴了很长时间,水凉了也不肯换,你不会是……”
她眼神揶揄,却正好踩到了许淮书的痛脚,他狠狠的甩开了孟清一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了这是?”孟清一对他突然的变脸,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上演拔X无情的戏码吗?孟清一郁闷的同时,望着许淮书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这般反复无常,不该如此啊,她发现他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