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毕方和马修安静地坐在熄火的越野车内，遥望着远方伫立的黑色大楼。

    “从现在到明天早晨，我们大概有八个小时的行动时间，足够我们往返造船厂。”毕方将车钥匙拔下，啃完最后一块饼干，“没有夜生活，天黑了人很容易就开始犯困，是行动的最好时机，太晚的话，很可能拖到第二天，那样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两方人马一旦碰头，阻力会指数上升。”

    一想到自己就要夜闯匪帮总部，带走被绑架的幸存者，马修心脏便砰砰直跳，如同坐过山车来到最顶点后猛然坠落，光是想想便能引发肾上腺素分泌，让他从头皮麻到脚尖。

    毕方拆解完手枪，又重新装配好：“最后问你一次，确定要和我一起？你其实可以待在外面接应我，等我把人带出来。”

    “确定！”马修坚定不移。

    当然不能留在这里了，接应完全是自欺欺人，自己提出来的肯定不能方神一个人去冒险，否则回去后还怎么和同事相处？

    别人只知道那天方神杀入匪帮炸掉总部，救走了数十上百名无辜者……哦，你问我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当然是站在三公里开外的地方给他摇旗呐喊了。

    自己都丢不起这人。

    直播间内，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万，除了个别赛事，从未有过单人主播能达到这般夸张的真实人数记录。

    【妈了个巴子，方神的真实人数看起来比那些数据造假的还夸张】

    【加一，我记得鲨鱼那边户外最牛逼的主播帝师说过自己最高记录也才二十万，老方直接翻十多倍。】

    【方神方神，永远滴神！】

    【冲烂他们！】

    【就决定是你了，皮卡方】

    【红粉亦骷髅赠送给主播宇宙飞船*1—这是军资！】

    【飞翔的河南人号赠送给主播大骨头*66—弹药钱！】

    毕方将手枪插在后腰里，外罩黑色风衣，内里是防弹衣，脚踏战术靴，马修也是同样的装扮。

    两人下午回到了钢铁厂，多拿了一套装备，先前的冲锋衣外套也被毕方换了下来，黑风衣是他在一座大楼里找到的。

    走下车，他们朝着远处出发。

    “我们要避开化纤、尼龙等材质的衣服，这种材质虽然防水保暖，但动起来容易发出声音，最好是选用天然纤维制成的衣服，如棉或者呢绒，皮革……”

    “好黑啊。”

    马修望着四周，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多少。

    “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毕方也觉得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白天忙于制定计划，勘察地形，反而忘记了观察天气状况。

    不过没关系，下雨反而更利于他们行事，雨水会冲刷他们痕迹，雨声会掩盖他们的声响。

    两人没有靠近造船厂，而是顺着道路，拐进了另一栋建筑中，顺着楼梯拐入地下二层。

    白天踩过点，此时走起老路来得心应手。

    毕方打开手电，光柱照亮了蒙尘的桌面，虽然长时间的废弃颜色有些暗淡，但仍然泛着红色的光芒。

    沿着铁梯进入下水道，电筒照亮了长着青苔的墙壁，一种电影既视感油然而生，观看的众人好似进入了某个片段现场。

    【一直都想说，老方的直播画面真的超赞！这种无损画质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

    【别问，问就是斥巨资打造】

    【装了什么插件吧，画面修复什么的，跟装美颜一样，现在科技其实很厉害了，不过这种即时的肯定贵的要死。】

    【美颜？所以老方到底现实到底长什么样？真的有这么帅吗？】

    【等后天方神回来睡我旁边的时候给你们拍个照（狗头）】

    下水道的结构很古老，截面呈半圆形，中间是水渠，两侧有可供行走的窄道，这是为了方便管道工跑到下水道维修清淤。

    墨绿色的水生植物沿着壁顶垂下，与从墙角生起的黑色苔藓连成一片。

    紧跟在毕方后面的马修没注意看，冷不丁地被这东西扫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犹如一条毒蛇从脸上游过。

    “呕！”

    马修试图忍耐，可还是没忍住，跑到一旁干呕，可脚下的青苔让他猛地打滑，直直朝水渠中摔去。

    噗通！

    千钧一发之际，马修只感觉自己后领被一股大力拉住，睁开眼，面部距离水面不过半米，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毕方手电扫向落水声响起的位置，可惜晚了一步，只看到一道细尾，随后水纹荡漾开，黑影消失在水渠中。

    “小心点，地上都是青苔，很滑。”

    毕方一把将马修拉起，他有些怀疑这家伙到底能不能帮上自己了，这表现着实糟糕。

    “那是什么东西？”马修心有余悸，“蝾螈吗？”

    他只希望那条细尾的主人是蝾螈这种比较“可爱”的东西。

    “蛇吧，蝾螈虽然适应力强，但没有鳞片，皮肤容易受到细菌的侵袭，对水质要求比较高，不太可能出现这这种工业下水道里，站在这我都能闻到臭味，生活污水倒是有可能，不要太靠近水渠了，万一被咬就不太好了，在这里，即便是无毒蛇也要当心。”

    蛇的出现吓了大家一跳，尤其是看着四周漆黑的环境，观众更是担心会不会突然蹿出一跳毒蛇狠狠地往腿边咬上一口。

    【我已经躲在被子里了】

    【有种探险感】

    【感觉跟恐怖电影似的】

    “长时间的荒废，这里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生物圈，老鼠，蛇，蟑螂，都有可能在这里生存，作为闯入者，这里对我们并不友善。”毕方打着电筒走在前面，“每个城市的下水道生态圈都不一样，跟降雨量、温度和地下水的酸碱度都有关。在这里最要小心的避免受伤，这里比野外还容易感染，尤其是寄生虫入侵，一旦破口，它们可能会顺着血液流入，在你身上产卵。”

    老鼠，蟑螂，蛇。

    光是听到这几种生物水友们便头皮发麻，更不得给方神插上翅膀，赶紧离开这非人之地。

    太恐怖了，即便不是亲身经历，光是看直播，也仿佛能感觉到有人趴在自己的后颈上吹气。可回头一看，客厅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毕方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再走一公里，我们就能穿过街道，来到造船厂的正下方，造船厂靠岸，下水道出口也在那边，所以那里设置了一个个水轮机，穿过水轮机再走一小段路就能抵达仓库了，现在全城停电，倒不用担心水轮机会把我们切成碎片。”

    毕方开了个玩笑，可惜效果不佳，马修感觉下水道更阴冷了，他们就好像在巨兽的肠道内行走，阴冷，湿滑，恶心。

    绕过一个拐点，毕方还看见了几个吃剩的铁皮罐头、几本烂杂志。

    马修踩到了一小堆浅黄的胶皮，像是撒了气的气球，又像没有手掌部分的橡胶手套。

    直播间迅速打上了马赛克，马修恶心坏了，就好像把过去两个星期吐的痰都攒在一口蒸锅里蒸煮般恶心。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里会积攒有如此多的橡胶手套，正当马修想吐时，毕方忽然停下了脚步，灯光向上打起。

    一个巨型水轮出现在众人面前。

    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