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也很沉,酷热的暑气褪去,茭白的月光笼罩大地,撒下片片银辉,模糊的夜色下,月亮四周是层层叠叠的白色云朵,依稀可以看到云朵的形状在不停的改变着。
山道蜿蜒曲折,顺着山脚一直延伸到林木深处,两旁是茂盛的参天古木,藏野兽,栖飞鸟,此时夜深了,都开始出来,时不时的传出哀嚎或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曲径通幽处,山清藏水秀,是一处好地方,远远的就能看到有一河清水自山谷穿过。
在半山腰处小道旁,有处不大的竹林,三堆翠竹林成品字形,夜风摇曳,竹叶稀稀疏疏。三堆竹林后面有一间不大的禅房,内有三间房阁,外面用篱笆围着,禅房门窗紧闭,房梁处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上悬黑色牌匾一块,书“水月庵”三个大字。
彼时月上中天,乌鹊南飞,已是子丑之交,凭空刮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山道上突现一白衣人,好似御风而来,又如鬼魅迷踪,飘忽不定,只是眨眼间,便落到“水月庵”门前,借着微弱的烛火和月光,才看清来人并非什么鬼魅,而是一个男子,腰间佩着长刀,浑身上下一身白。
“这便是水月庵。”
喃喃自语过后,男子轻轻的敲响了门上的铜环。
“咚咚咚”一阵沉闷的响动打破了寂静的夜色,惊的竹林中的飞禽惊鸣,约摸几个呼吸后,他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退了半步安静的等着。
“是谁在敲门?”门还没有开,但里面的人已经醒了,隐约能够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个女子,声音中带着丝丝沉重还有警惕。
“哐当”,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做尼姑打扮的女人探出头来,恰恰看到门外站着的白衣男人,她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灯笼,单手放在身前做禅礼道:“施主深夜驾临水月庵,不知是所为何事?”
男子执手还了一礼,轻生问道:“您就是归海一刀的生母路华浓?”
“嗯”女尼点点头。
男子继续道:“东厂张正,特来拜访。”
“东厂?”路浓华脸上闪过一丝戒备,只道:“我早已归入佛门,与世无争,施主还请回吧。”她只在意东厂二字,倒是忽略了张正这个名字,也不怪她,路华浓自归海百炼死后便退隐佛门,不问世事,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也不足为奇,只以为是东厂的番子,就要把门合上。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而来?”张正平静道。
“不闻不问,施主请回。”路华浓顿了顿,双手合十。
他又道:“如果是关乎归海一刀的,你还能这么淡定吗?”
果不其然,她眼中闪过慌乱之色,急声道:“一刀怎么了?”
“归海一刀现在没事。”张正沉声道:“倘若这扇门关上,不出三日,你就能看到他的尸体。”
“我觉得归海夫人应该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你究竟是谁?”路华浓脸色大变,颤声道。
“东厂张正,夫人千万不要怀疑我说的话,我想要归海一刀的人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道:“您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路华浓迟疑了半刻,还是不敢把门合上,只得把他引进庵内大厅,佛前灯火未熄,只有蒲团两个,张正祛了一个蒲团盘膝而坐。老尼路华浓则是背对着他,跪坐于佛前,双手合十,口中默诵佛经。
“归海夫人为何要遁入空门?”他问道。
“欲要求得一安宁。”路华浓道:“我观施主周身煞气萦绕,气息锋芒刺目,必是绝顶高手无疑,却多造杀孽,还望施主早收屠刀,回头是岸。”
张正嗤笑一声,不屑道:“我走的便是道,我脚下便是地,哪里来的苦海,又哪里来的回头是岸。”
“施主就不怕报应吗?”
他回道:“苍天有命,生死有数,一切皆是定数,又何谈报应一说,安知我杀人又未尝不是善缘。”
“巧舌如簧。”路华浓干脆不再开口,安心的闭目诵经。
沉默了片刻,似乎已经抚平了心头的激绪,她再度开口道:“施主可否告知来意。”
……
“听闻归海一刀的父亲归海百炼曾留下两式绝强刀法,在下心头仰慕已久,特意前来求阅,还望归海夫人不要推辞。”张正轻声道:“一为雄霸天下,一为阿鼻道三刀。”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路华浓惊恐道。
“东厂势力遍布天下,想知道并不难。”他不怕路华浓不给,有归海一刀做把柄,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
“那是魔刀,练了只会祸害苍生,况且我也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张正摇了摇头,叹息道:“苍生和归海一刀,你只能选一个,我希望夫人能快点做出选择,毕竟我的耐心不是很好。”
对路华浓而言,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当年她能手刃自己入魔的丈夫归海百炼,可现在她只剩下一刀一个亲人,她不敢赌眼前这个男人有没有能力杀掉一刀,二十年前,她也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最起码得眼力还是有的,这个名叫张正的男人给她的压迫太强,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丈夫。
她怕,倘若自己拒绝了,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归海一刀。
“我选一刀。”半响后,路华浓无奈开口:“但刀法藏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你把归海百炼的遗物拿来就可以了。”张正道。
不多时,路华浓手里抱着一团破旧的衣物从里屋出来,她的衣物放到张正的身前,便退了下去,继续跪坐着诵经来平复心头的波澜。
……
“多谢夫人,倘若归海一刀想要练刀,让他来东厂找我便是。”
取了藏有刀法秘籍的披风,张正不做停留,直接出了水月庵,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阿鼻刀三刀究竟是怎样的刀法。
……
水月庵中,路华浓收了归海百炼的遗物,继续若无其事的礼佛,只是她的眉头上,又添了一缕愁绪。
“魔刀落入东厂之手,只怕是祸害武林。”
“绝不能让一刀这孩子知道。”
……
一夜无话,久久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两只信鸽从水月庵飞走,不知道飞向何方。
……
且说张正得了记载有雄霸天下和阿鼻刀三刀的披风,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用火烤之法从里面取出了两本刀法,迫不及待的研摩起来,却是发现其中精妙。
雄霸天下虽然也是当世第一流的刀法,也只和柳生家的杀神一刀斩仿若,而阿鼻刀三刀则完完全全的超越了雄霸天下,达到了另外一种境界,它不仅仅只是一门刀法,更是一道可以不断修炼的刀意。
换而言之,阿鼻刀三刀先修刀意,再铸刀势,这对境界的要求极其高,而且归海百炼并未将其完全创出,所以才会走火入魔,被魔刀刀意反噬,踏入歧途。
如果张正没猜错,当年归海百炼的境界应该和他差不多,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还不能直接修炼阿鼻刀三刀,不过可以借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空有宝山,却不可得。”
叹息一声,他也只能把刀谱收起来,留待回归后再研究,当务之急还是先杀朱无视。
不知不觉间,又是三天过去。
东厂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指名道姓要见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