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无缘无故受到来自周国方向的猛烈进攻，统领北镇的御夷候赵括迅速做出反应，决定派遣使者来到渭州城讨要说法。

    然而当使者看见城外漫天齐国的旌旗飘扬，再结合溃逃回来的士兵口中所言，不难得知周、齐二国已然结盟，并且成功发起了一次针对北镇沃野镇区域的奇袭。

    尽管知道之时北镇已经遭受严重损失，但使者依然要故作姿态，义正言辞地指责周国人，即便身后无一兵一卒可用，也要装作大兵压境的样子。

    这种把戏在高家军看来，自然是雕虫小技，是以高昂与渭州太守邵子茹经过短暂磋商，最终决定以北镇纵容匪兵作乱祸乱世间为由，渭州城只是为了保护百姓适才迫不得已做出正义回击。然后，赵括派来的使者被轰了出去。

    使者讨到了说法，高家军和周人长了士气，双方各取所需。

    由此可见，御夷候赵括的倒行逆施，并不尽得人心，但是，北镇人仍然拥有兵力上的压倒性优势，他们为了趁势攫取利益的意志，并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溃败而放下。

    ——正如高家军想要回归北镇、回到故乡的心情。

    高家中有许许多多上阵“父子兵”的情况，他们也大都知道此次高家军远征的真正目的：儿子对从未谋面的故乡怀有憧憬，父亲则更多是厌倦了没有意义的东征西讨。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在这个时代，一辈子都在经历战争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当中，多得是亲眼目睹故乡被摧毁的。

    常年漂泊异乡，渐行渐远的麻木感，最容易让人产生迷茫、苦闷的情绪。

    归途漫漫，危险日日增多。三日后，高家军如约开始拔营行军。

    奇袭之后留下的伤员大都愿意随军同往群马关，少数重伤者留守渭州城交由邵子茹照顾，相对的，邵子茹也补充了一批周人兵士进入高家军，大概有一千人左右。

    宇文轩和亲卫朱钿也在其中。

    俞珂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高昂同意宇文轩和朱钿也一起跟来，于是整日在慕容嫣耳边喃喃着“要杀了他”、“要挖他眼睛”之类的狠话，慕容嫣岂能苛责一位小姑娘不明事理，而且对方还处处为自己着想。

    更何况，宇文轩确实对慕容嫣有所图谋。

    直到有一次夜里宿营，白凤亲耳听见俞珂在陪慕容嫣吃饭时对宇文轩狠辣的毒骂，他有些费解地过去制止道：“阿珂，那宇文轩何故与你这般大的仇怨啊？”

    “义兄……”俞珂怯懦地站了起来请安：“宇文轩，今天又在用那种眼神看着慕容姐姐，义兄就不怕哪天他把慕容姐姐抢走吗？”

    白凤找了个空席坐下，诙谐地讲道：“圣女大人要去哪里，怎是我等小辈能够左右的？替我盛点汤，今晚我就在这里休息了。”

    “那种家伙，就应该把他眼睛挖出来……”俞珂又暗骂了一句，把肉汤盛给白凤。

    白凤没有接过汤碗，反倒怪罪起来：“阿珂，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教导过你在背后这样咒骂他人，高家军跟宇文轩合作，不是为了互相揭短，至少，宇文轩是真心想要保护中原百姓，这样就够了。”

    “小小年纪，嘴巴恁毒啊！”白凤嘲笑一句，偷过慕容嫣的汤碗喝了一口：“你要实在不满，明日我便让宇文轩和他亲卫朱钿过来向你登门道歉，如何？”

    “这……不太好吧。”俞珂捧着自己盛来的肉汤坐在席上，蜷缩着身体：“我是小人，他怎么愿意向我道歉？”

    白凤道：“只要我拿剑抵着他的喉咙，他肯定愿意过来。”

    “不不不！”俞珂连忙拒绝，说：“就为一句道歉，还要大动干戈？”

    白凤点点头：“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尊严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给你的，但是为了这么点小小的尊严就要大动干戈吗？不至于，我们和宇文轩之间远远不到死对头的地步。如果下次找到机会，你可以跟朱钿私下决斗，狠狠揍他一顿出气，不是比这种方法更好吗？”

    “可是，我打不过他。”俞珂楚楚可怜地看着慕容嫣，祈求得到一点言语上的帮助。

    慕容嫣微笑着摇摇头。

    白凤道：“哦，原来是打不过别人，所以只能在背后怨天尤人了？阿珂，你原来是这种人？当时你被母亲寄养在姨父、姨母家中的时候，难道也是这样每天在背地里暗暗诅咒吗？”

    阿珂听罢，眼里不自觉的便有泪水打转。

    “啧、啧、啧。”白凤品尝完慕容嫣碗里的汤，又自己装满一碗还回去：“嫣儿，你不要太娇纵她，剑，我已经给她了，如何运用是她自己的事情。下次嫣儿再听见她说闲话，该惩罚就惩罚，扰乱军心的事情绝不容许在我这里发生！”

    慕容嫣此时终于出言相劝，只道：“凤哥哥，你这样是否太严厉了？阿珂说得没错，宇文轩自那天闯进帐来后，一直再偷偷打听我的过去，我们确实要提防二三。”

    “无妨，就让他知道又如何？既然是结盟，这种事情迟早都会公开。”白凤话音未落，俞珂便突然丢下热汤碗，拿起剑跑了出去，不知所踪。

    慕容嫣闷闷不乐地看着白凤，把“全都怪你”四个字全写在脸上。

    白凤解释道：“嫣儿……”

    “待会儿你记得等阿珂回来，不然不许熄灯上床~”慕容嫣话毕，扭头回到榻上挂起屏风。

    白凤道：“圣女大人有令，小的岂能不尊？”

    讲罢，白凤安排人收拾一下碗筷桌椅，站在帐外等了几炷香时间，几乎等到三更天后，才看见满身尘土的俞珂慢慢走回来。

    “小姑娘，刚才练剑去了？”白凤故意装作陌生人的口吻问道。

    “是啊大哥哥……”俞珂无奈道。

    白凤从衽间掏出一枚飞刀，射在对方的脚边，说：“小姑娘，伱与那巨汉差距太大，不使点巧是不可能赢的，是用暗器还是别的方法，都可以。别跟我说用暗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他大人欺负小孩子就是君子了？哈哈哈。”

    俞珂捡起飞刀，实际上相对于她手掌大小来说，这把飞刀更像是匕首。

    “好！”她如获至宝般笑了笑，跟着白凤进帐歇息。

    翌日，繁复的行军重新开始，拥有新目标的俞珂也不再仿效“长舌妇”，她开始潜心练剑，把追随白凤和慕容嫣放在第一位，而非仇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