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卫燃和穗穗带着姑娘们抵达巴黎的第二天一早,英国布莱顿的凯特太太也以母亲的身份,带着她的女儿一家,以及亨利的那些孩子们应邀赶到了位于圣奥梅尔的海蒂裁缝店。
在众人的等待中,一位满头银发,看起来能有八十岁但身子骨依旧硬朗的老太太,亲自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海蒂裁缝店的防盗推拉门。
“孩子们,都进来吧。”
这位老太太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这里就是我的妈妈凡妮莎·比诺什和她的姐姐海蒂·比诺什当年经营的裁缝店。
我的母亲在战争结束后就带我回到了这里,当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母亲用了半年的时间重建了这座裁缝店,并且带着我住了下来。
从我六岁那年,一直我的母亲去世,甚至直到今年,我们还是每年都会去利物浦的农场和爱丁堡杜鹃花旅舍各自住一段时间。”
稍作停顿,这老太太带着众人穿过楼梯下的木门,继续说道,“这里有我母亲的很多回忆,她虽然后半生从未期待我的父亲能再出现,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的姐姐。”
说到这里,她也停在了院子里那座紧挨着防空洞的墓碑前,“在她过世之后,本来按照她的遗嘱,我该把她安葬在利物浦的农场的。
但是我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那里潮湿阴冷的天气,所以我把她安葬在了这里。
孩子们,现在好了,我的海蒂姨妈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考虑把她们姐妹一起送去利物浦了。
我的妈妈生前曾说,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能在利物浦和姐姐相遇,我终于可以完成她的遗嘱了。”
“海蒂姨妈”
凯特太太开口说道,“现在让亨利的孩子把我们发现的那些遗书全都读一遍吧。
虽然真相迟到了太久,但是该到了化解所有矛盾的时候了。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不幸,我想,我们仍旧是一家人。”
闻言,那个同样叫做海蒂的老太太温和的点点头,看向一个能有30多岁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把那些遗书读出来吧。”
闻言,这个不久前才险些和凯特太太见诸公堂的男人点点头,将提前带来的那些遗书遗信一一摆出来,用法语将提前翻译好的所有内容毫无保留的朗读了一遍。
几乎就在这个男人读完了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原本正搂着穗穗睡的正香的卫燃也因为左手虎口处滚烫的烧灼感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
“怎么了?”穗穗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什么,继续睡吧,我去个洗手间。”
卫燃说着,轻轻抽出了被对方枕着的手臂,又帮着穗穗盖好了被子,这才拿起床头桌上的腕表,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和这间客房相连的洗手间。
扫了眼表盘上的时间,这才不过早晨九点,对于昨晚上热闹了半夜,等趴体结束后又在床上探讨了许久生物学知识的这对情侣来说,他们的睡眠时间连八个小时都还没有凑够呢。
将那块复古的苏联腕表戴在手腕上,卫燃取出金属本子一番检查,却发现在最新得到的那个装有复古服饰的行李箱里,除了已经被金属本子打上沙漏标记的金壳猎装怀表之外,竟然连原版那块带有法国皇后名字的怀表也出现了。
随同这块怀表一起冒出来的,还有一个尚未封口的信封。
略作犹豫,他将多出来的那块怀表暂时揣进了睡衣口袋,随后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淡黄色的信纸。
“维克多,我终于和姐姐团聚了,而且拿走怀表的那位德国士兵再没有出现过。
唯一的遗憾也只是我的孩子从未见过她的父亲,就像那个名叫凡妮莎·斯皮尔的孩子,也从未有机会见过她的父亲一样。
不同的是,她未曾见过的父亲是个英雄,哪怕他是个该死的犹太人。
而我的孩子毕生都在期待的父亲,是个可耻的侵略者,哪怕他是侵略者里的好人。”
当他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手里的信纸和信封也在他的注视下化作了灰尘,飘落在了洁白干净,原本没有一丝灰尘的洗手盆里。
略显长久的沉默过后,卫燃收起了马桶盖上放着的行李箱,随后按下冲水键,接着又打开了水龙头,默不作声的冲走了手上和洗手盆里的灰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块怀表和凡妮莎的信会在这个清晨突然出现在那口皮箱里,但收到信和礼物的卫燃却没了睡意。
轻手轻脚的换上衣服,卫燃走出卧室顺便给已经再次睡着的穗穗带上了房门,接着便刚好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塔西。
“你醒了?”塔西主动朝卫燃打了声招呼。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卫燃笑着问出了对方准备问的问题。
“我刚刚把马修送去了学校”
塔西温和的解释道,“那位小家长可不像我和莫妮卡一样可以随时逃课。说起这个,维克多,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工作室坐坐?马修有份礼物让我转交给你,它就在我的工作室放着。”
“现在?”
“当然,你有时间吗?”塔西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那就走吧”
卫燃痛快的应了下来,同时还捏了捏兜里那块怀表,这位塔西曾经可是个制表匠,他正好可以问问关于兜里那块金表的来历,看看对方是否能看出来一些什么。
跟着塔西离开这座豪华公寓,两人搭乘着专用电梯下楼之后,钻进了一辆雪铁龙轿车里。
“你就不问问马修准备送给你的是什么礼物?”塔西启动车子的同时好奇的问道。
“等下不就知道了?”卫燃笑着答道。
“希望到时候你还是这么淡定”
塔西说话间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对方这么说,卫燃倒是被勾起了些许的好奇心,只可惜等他主动问了,塔西却转移了话题,根本就不聊这件事了。
只不过,随着窗外的城市街景不断倒退,卫燃却觉得周围的景色愈发的熟悉。
等到车子在路边的停车位停下的时候,车窗外正对着的,竟然是游行珠宝店!
“你的工作室在这里?”
卫燃诧异的问道,说实话,要不是塔西带自己来这里,他几乎都快忘了曾经投资过这么一座珠宝店了——毕竟没花自己的钱不是?
“当然”
塔西说话间已经推开了车门,“是蔻蔻借给我用的,平时我也会住在这里,这里虽然治安不算太好,但至少可以和珠宝店的两位设计师学到不少东西。”
跟着对方钻出车厢,卫燃也注意到,这才一年的时间而已,在麋鹿基金会的投资之下,曾经只剩下一间店面的游行珠宝店已经扩大到了整栋楼。
而且按照塔西的介绍,如今这里出售的可不止珠宝首饰,还囊括了塔西制作的腕表,以及艾妮娅设计的各种靠谱或者不靠谱的时装,当然,还有蔻蔻设计或者说练手弄出来的一些廉价首饰。
变化不止于此,当初收购店铺时胖的几乎没办法出门的那位设计师阿兰,如今也已经减掉了超过一半的体重,连带着整个人都帅气了不少。
除此之外,卫燃还在这家店里见到了一个曾在极地小镇图拉的极光酒馆里生活过的海拉姑娘——如今这个经过整容的姑娘似乎是游行珠宝店的销售总监。
出于某种默契,无论卫燃还是那个举止得体的漂亮姑娘,双方都没有露出任何异常之色。
在塔西的带领下,卫燃跟着他沿着一条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员工楼梯爬上了不对外开放的楼顶,钻进了一个面积足有五十平米,而且可以透过窗子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共和国广场的房间。
“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室了”
塔西踢开一个装着杂物的纸箱子,随后又拿起沙发上的几件衣服丢到墙角的洗衣机里,一边招呼着卫燃随便坐一边解释道,“本来昨天马修就想把那份礼物送给你的,但是他忘记拿了,刚刚送他去学校的路上,他还提起让我来拿礼物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卫燃在并不算干净的沙发上坐下来,自来熟似的打开沙发边的小冰箱,从里面拎出来一瓶可乐拧开灌了一口,顺便也观察着这间工作室。
这里和当初他在意大利那座农场里见到的无菌无尘工作室相比,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没那么干净,而且多了一张单人床以及一组沙发罢了。
“等下你自己看吧”
塔西说着,已经打开了墙角处的保险箱,从里面抽出一个带有蝴蝶结的礼盒随手递给了卫燃。
放下可乐,卫燃好奇的撕开礼盒外面的包装纸,接着又打开硬纸盒,并且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做工相当精致的长条木头匣子。
在打开这个木头匣子之前,卫燃抬头看了眼对面倒骑在转椅上的塔西,却发现对方的脸上竟然已经提前摆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在狐疑中打开手里的长条木头匣子,卫燃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是一愣。
紧接着,他却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双丝绸手套戴上,这才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把佩剑,一把二战德国授予海军军官的佩剑,当然,如果用卫燃的话说,这是一把复刻的近乎完美,但却用错了材料的二战德国海军军官佩剑。
仍旧完整的剑穗在剑柄和银制的护手上打着标准且复杂的漂亮花结。
白色的象牙剑柄顶端,还有收起翅膀的镶钻站鹰。就连似乎同样是银制的剑鞘上,都浮雕着精美漂亮的橡树叶纹饰。
轻轻用力抽出剑身,大马士革钢特有的锻造花纹之上,还刻着一串金色的德语,“南极大陆的征服者”。
“这是从哪买的?”
卫燃下意识的问道,“除了护手和刀鞘材料以及剑身上的刻字不对,其他的堪称完美。”
“买?它可不是买来的。”
塔西笑着问道,“你知道马修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吧?”
“当然”
卫燃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在南极工作?等等!你是说”
见似乎猜到什么的卫燃已经站起身,塔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急不慢的解释道,“几个月前,马修的父母在一次科考活动中进入了一条冰缝,这把剑就是在那条冰缝里的一具尸体的腰间发现的,它当时被装在一个用防水布缝制的袋子里。”
“所以.马修的父母把它偷偷带回来了?”
卫燃错愕的问道,“然后马修偷偷把这东西拿出来准备当作礼物送给我?”
“当然不是”
见塔西摇头否认,卫燃也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却听这个货满不在乎的说道,“马修的父母觉得你肯定喜欢,所以把它藏在私人物品里一起带回来了,你知道的,他们科考队的东西就算是海关都不会详细检查的。”
似乎很满意卫燃瞪圆的眼睛和呆滞的表情,塔西继续说道,“马修的父母还让我转告你,那具尸体还在那座冰缝里埋着呢,而且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位置,如果你有兴趣,他们随时欢迎你去南极做客。”
“他们.他们不会不知道在那里发现这东西代表着什么吧?”卫燃难以置信的提醒道,“这可是”
“用马修爸爸的话说,如果把那具尸体公布出来,肯定会影响他们的项目进度,他才不在乎那条冰缝里为什么会有这东西,但他可不希望因为那具尸体闹出什么大新闻影响他们的科研项目。”
“我”
被远程怼的哑口无言的卫燃险些喷口血出来,但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反驳理由。
最终,他只能再次问道,“所以这把剑真的是在南极发现的?”
“当然是真的”
塔西摊摊手,“多亏了你才拍出来那部电影,马修的爸爸妈妈一直在发愁该怎么感谢你呢,这把剑出现的刚刚好。”
“你们知道,不,马修的爸爸妈妈知道这把剑的价值有多高吗?”卫燃无力的问道。
“维克多,你不会觉得马修的爸爸妈妈是每个月都需要为账单发愁的穷人吧?”塔西耿直的反问,不出意外的再一次将卫燃给怼到了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