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心中是有打算的。
林清入宫,盛宠不衰,宫中早有流言蜚语,说林清惦记皇后之位。
皇后菀了,唯一得利之人,便是林清。
而她和陆子晋一起长大,虽说不是青梅竹马,也能算得上京城之中,唯一了解陆子晋之人。
陆子晋重情。
当年,她哥哥死于祯族之手,陆子晋闻之,率兵北上,追杀祯族三月有余,直到祯族递上降书。
即使如此,陆子晋仍然没有放过祯族的意思。
今夜,苏府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苏家上下七十口人死于非命。
陆子晋又怎么会放过纵火之人。
只是,她想着陆子晋去搜相府,她好溜进苏府去找圣旨,不曾想,陆子晋连她也要带上。
被迫跟上黑衣人的队伍,苏幕遮还计划着什么时候重回苏府,前面骑马的人已经慢了下来。
有人侧头同陆子晋说着什么,陆子晋回头看了一眼,又漠然的移开视线。
随后,一黑衣人道,“林七小姐,我先送你回府。”
深夜,雨已经小了起来。
苏幕遮听话的上马,回头那刻,陆子晋已经扬起了马鞭,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垂眸,把眼里深不见底的情绪藏住。
——
相府
和离去时相比,此刻的相府,灯火通明。
黑衣人抓着苏幕遮,几个来回,就把人丢在了梨苑外面。
梨苑两个字,格外破旧。
因为下雨,地上被打落的了一地地的梨花,和苏府相差无几。
苏幕遮心中就闪过一缕不安的念头。
太亮了。
梨苑偏僻,林湾本就不受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破旧旧的,夜里怎么可能点这么多灯。
可是,看着旁边的黑衣人没有离去的迹象,苏幕遮还是理了理衣袖,坦然自若的走过去。
梨苑的门很破旧,苏幕遮轻轻一推,就是一阵重重的响声。
院子里立着的一群人也全都回过了头。
林清站在最前面,回眸那刻,更加无情。
苏幕遮目光一一扫过,在林清身上停留了一刻,然后落到地上。
月凉如水。
梦令倒在地上,看不清是晕过去了,还是被打死了。
旁边躺着没有生机的水儿。
见人回来了,林清在贵妃椅上坐下,端着旁边刚刚泡好的雨前龙井,微呷一口。
“七妹妹,说说吧,刚刚去了哪里,本宫的贴身婢女水儿,为何死了。”
她本就提防着林湾,特意让自己的人把林湾押回去,谁知道,水儿一去未回。
等再找到的时候,已经彻底咽了气。
“林湾”不翼而飞,只抓住了看门的梦令。
原来是因为水儿死了。
苏幕遮凝神,微微一笑,游刃有余。
“大姐姐,从假山处出来,水儿姑娘便说要回去了,林七真的不知道水儿姑娘怎么就没了。”
“啪!”
茶杯被重重磕在茶几上,林清伸着涂满丹蔻的手,指向水儿的头。
“没了?你可看清楚了,她是被活活砸死的。林湾,本宫念着同你的姐妹情谊,没有上报官府,你若是不实话实话,今日便去请家法来!”
“那大姐姐当真是大阵仗了,为了一个奴婢,连家法都请出来了,大姐姐也别说了,今个就在这里把林七打死算了,也刚好叫景王府的人做个见证。”
苏幕遮的话轻飘飘的,却成功让一群人视线都看到了她身侧那个黑衣人身上。
苏幕遮才进来的时候,身边就跟了一个人。
可林清当时想的全是替水儿报仇,哪里会在意旁人。
此刻苏幕遮一提,她才想起来,然后,后知后觉的回忆起了其中几个字。
景王府。
她脸上一凝,涂满鲜艳丹蔻的手不自然的收了回来。
林清脸上的笑依然得体,可指甲却深深陷进了手心。
苏幕遮这话的意思是,景王在旁边看着的。
今天她若是敢动一步,明天,景王就能找个由头杀了她。
若非是因为苏幕遮,她在后宫,早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谁不记得当年苏幕遮大婚之日,陆子晋添了十里嫁妆,风风光光送苏幕遮出阁。
苏幕遮归宁之日,陆子晋更是坐在苏府饭桌上,冷漠无情道。
“陆廷,苏幕遮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你若是负她,再娶旁人,哪怕日后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本王也照杀不误。”
陆子晋只宠苏幕遮一人,哪怕苏幕遮早已嫁作人妇。
两年前,如果不是因为陆子晋带兵北上,不在京城,只怕她还没抬进宫,就已经被退回相府了。
苏家大火,苏幕遮死了,环顾后宫,能获利的,只有她。
若是让景王知道,今夜她不在宫里,而是在相府,肯定就会怀疑到她头上。
陆子晋从来不理会什么天灾人祸,当年为了苏幕遮的哥哥,追杀祯族三月有余。草原上,刚发的嫩芽都被血河染成了红色。
如今为了苏幕遮,说不定会迁怒到她的身上。
到时候……林清心中一凝。
苏幕遮淡淡一笑,继续道,“在上京城,除了镇府司,哪家的人敢一身黑衣,大姐姐,你在皇宫多年,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景王陆子晋威名远扬,权势滔天。
苏幕遮心里清楚,提起“摄政王”三个字,能吓到的,绝对不止三岁小孩。
别说是是他的手下,就是他怀里的剑,都足以震慑林清。
“你这是什么话。”
林清勉强的扬起一抹笑容,侧头去看那个黑衣人。
上下打量一番,她心中更冷。
的确是镇府司的人,也的确是景王府的人。
她回头,笑意更加灿烂,“七妹妹,姐姐不过是因为身边丫鬟没了,一时气极了说错话了。”
说完,林清话音一转,看向那个黑衣人道。
“不知公子深夜来相府,有何指教?”
贵妃娘娘问话,黑衣人没再沉默,直接拿出腰间玉佩。
“传景王口谕,相府林清,温婉贤淑,赐,守皇陵三月,以贞孝道。”
守皇陵?
林清心中一个咯噔,跌坐在了贵妃椅上。
看来,哪怕是景王不知道她今夜回了相府,也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没关系,她是贵妃,景王就是把她送去了皇陵,待她归来,后宫能主事的,依然只有她一人。
她才是陆廷唯一的皇后。
林清强打起一抹笑意,起身谢礼。
“臣妾谢皇叔恩典。”
黑衣人说完,收起玉佩,踮脚一起,两三下消失在了院子里。
林清看着苏幕遮,话里冷漠,“林湾,今夜的事,不会这么轻易了了。”
等她从皇陵回来,就是林湾的死期。
苏幕遮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林清起身,依然还是那幅仪态万千的模样。
“带上水儿,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