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画卷上,黑色的墨勾勒着梨花娇弱的影子,在疾风骤雨中,老树上的梨花已然落尽。
花朵绵延到远方,少年提着黑色的剑,艰难前行。
残阳如血,远处是厮杀,亦是一线生机。
没有红色,没有血,没有尸体,只有一副单调的黑白厮杀,可即使如此,也能观出那其中的萧条。
是何等的悲观?何等的惨状?
比起清一色的盛世太平,牡丹莲花开的娇艳,林湾的画,从画风来说,独树一帜,从立意来说,更是绝佳。
听见四周的议论渐平,成了面面相觑。
林湾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变的恬静了起来。
这不是画,而是她记忆里,苏幕锦最后一次出征的样子。
那一年,祯族来犯,气势汹汹,陆子晋镇守明国边界,大援除苏家再无可用之将,她苦苦哀求苏幕锦,挥师北上。
苏幕锦没有犹豫,拿剑便去军营点兵。
有人说那一战有诈,有人说陆廷不怀好意。
可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做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希望自己的地位稳固,更希望江山太平。
可是,苏幕锦那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连同苏家三万将士,都埋葬在了大援的边界。
直到陆廷给她下药的时候,她才明白这其中的种种,都是陆廷的算计。
断粮草,说叛国。
她为陆廷殚精竭虑,可陆廷日夜想的,都是如何卸苏家的权。
那一夜,陆廷不也是如此,提剑而来,杀了她,也灭了苏家满门。
这两幅场景,同这幅画,何其相似。
不知道陆廷看见的时候,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
看清了画,齐映秋想好的嘲讽都说不出口了。
宁忆煊瞧见,也不由讶然,他折起羽扇,在手心拍了拍,疑惑道,“最初听闻林小姐弹奏《破阵曲》,如今又见林小姐一幅《出征图》,林小姐生在闺阁之中,怎么琴棋书画里,藏的都是将意?”
宁忆煊话落,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林昌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臣,别说带兵打仗,就是舞刀弄枪,估计都能把自己伤到。
而林湾,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少女。
传言她目不识丁,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可现在呢?
她不仅样样精通,而且,不论是琴还是画,都带着浓烈的萧条,肃杀之意。
“朕也有几分好奇。”
陆廷跟着点头。
陆子晋依然是低头品着自己的茶,没有半分替林湾说话的准备。
林家一席,早已当林湾是空气,看都懒得看一眼,更莫提出来解释什么了。
林湾脸上没有俱意,起身笑吟吟道:“皇上,前两年祺贵妃入宫时,小女也曾跟着一起去。”
“哦?”陆廷挑眉,有些不明白林湾为什么说起了这个。
“林小姐,你这南辕北辙的厉害啊。”宁忆煊浅笑。
“就是啊,这个跟你作画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搪塞之言,肯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齐映秋跟着道。
“别急。”
林湾淡漠的眼神扫过齐映秋。
齐映秋还没说的话突然就凝住了,林湾那个眼神冷淡无比,却又藏着掩不住的威严,莫名的让她心惊。
直到林湾移开视线,她才觉得身上轻松了下来。
“小女那时调皮,在宫里冲撞了奉淑皇后,谁知奉淑皇后不仅没有惩罚小女,还怕小女得罪别的贵人,特意遣贴身婢女送小女出宫。”
陆子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林湾,手里的茶洒了,都未曾察觉。
“从那以后,奉淑皇后便是小女的目标,她是大援第一才女,小女自然也要勤学苦练,又听闻奉淑皇后乃是将门出生,便特意学了一些兵法。”
林湾说完,话音一转,又道:“小女之所以要那梧桐长琴和萧木短笛,皆是因为想替奉淑皇后,还给景王殿下。”
“皇上,这便是小女明明出生文官世家,为何却会《破阵曲》和做这幅画的缘由。”
林湾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陆子晋才回过神来,把茶杯放下,拿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
无人觉察,在林湾说出“奉淑皇后”四个字时,陆子晋心中的悸动。
“原是如此。”陆廷点头,眼里多了一抹深思,脸上却是笑容不变。
“只有一面之缘,你却为遮儿做到如此地步,福协,赏!”
福协会意,拿着旁边的圣旨读了一长串的名字。
“这都能行?”林金莲终于忍不住了。
“金莲。”云以寒皱眉,示意林金莲不准说话。
林金莲不甘心的把嘴合上,又偷偷看了一眼林昌卫。
从她下来后,林昌卫一直都是正襟危坐,没有饮酒,也没有交谈,就像一桩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殊不知,林昌卫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弃车保帅,是他的下下策,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他只能开口说把林湾赶出相府。
可是,陆子晋来了,却一直没提林启遇害一事,不仅如此,大理寺少卿也走了,没有拿林湾问话的打算。
种种迹象表明,可能林湾说的是真的。
林启遇害的事,另有其人。
而他刚刚不分青红皂白的斥骂林湾,又要去林湾族谱的名字,那不就是冤枉人吗?
而且,林湾如今,似乎颇得陆廷的喜欢。
刚刚林湘策论第一,都没得多少赏赐,而林湾只是一幅画,便得了这么多赏赐。
越想,林昌卫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福协读完圣旨,又拿起一道圣旨,刚欲宣读,就听得陆廷道,“行了,改日再读吧,林湾今日的赏赐已经够多了,莫让旁人眼红才是。”
听到陆廷的话,福协收起了圣旨。
而席间,大臣的脸色还好,那些贵族小姐的脸色,早已经黑了几个度了。
她们倒不是嫉妒林湾得了第一,而是林湾得了这么多赏赐。
而脸上最难看的,当属林昌卫了,四周一群人祝贺着林昌卫虎父无犬女,林昌卫只恨不得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不论如何,他也不会开口说出那番把林湾赶出相府的画。
画技赏赐结束,文试的比赛继续,后面几场,林湾连夺几个第一。
宋南南本有心去试试,最后也不得不妥协。
即使是她,都不得不承认,林湾有守擂的资格。
无人像林湾,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文试比赛结束,福协的赏赐刚刚宣读完。
便有一个红衣少女直冲上台。
“林湾,听说你文试夺了头筹!敢不敢跟我来比一场武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