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同样发生在四年前,比苗睿推史今博坠楼的时间早一些。
四年前的夏天,初二女生,14岁的贺语秋放学回家途中,遭遇了三个小混混,分别是当时18岁的王雄涛,17岁的罗耀东和16岁的滕昱。
这三个小混混要么是孤儿,要么是父母离婚没人要,要么是家长放弃的孩子。他们在贺语秋所在的初中附近混迹已经有半个学期了。朝男生要钱,不给就恐吓殴打,对女生就是动手动脚,扬言要把人家给办了,找到机会就揩油吃豆腐。
这天,三个混混逮到的落单女生正是贺语秋。
贺语秋是乖乖女,班干部,见到这场面都吓傻了。
三人把她逼到一条又细又长的巷子里,二弟罗耀东和小弟滕昱负责一边一个堵住去路,大哥王雄涛对贺语秋动手动脚,并且威胁她不许告诉老师家长,更不许报警。反正他们几个都未成年,警察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出来了,只会找她变本加厉。
贺语秋吓得瑟瑟发抖,想要求救,可是大哥王雄涛死死捂住她的嘴。
两个小弟也凑过去想要趁机占便宜,不料贺语秋突然爆发,撞开王雄涛,朝滕昱这边奔过来。窄巷太窄了,如果不撞倒滕昱,从他上方越过,贺语秋根本跑不了。所以她用尽全力撞过去。
王雄涛冲滕昱大喊:“拦住她!”
滕昱一把抓住贺语秋。贺语秋发疯一样,照着滕昱的手臂狠狠咬下去。顿时滕昱鲜血直流,疼得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贺语秋从滕昱身上迈过去,拼了命朝前跑,她眼前巷子的尽头就是马路,只要跑到马路上,她就安全了。身后是滕昱的痛苦叫声,王雄涛和罗耀东的追赶咒骂声。贺语秋仿佛被死神追赶,拼了命地跑,边跑边大喊救命。
只是四个人谁也没想到,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贺语秋跑得太快了,冲出窄巷之后被疾驰而过的货车撞飞。“砰”的一声巨响,她的身体被高高抛向空中,在空中旋转飞跃,最后竟然挂在了街边的一棵大树上。
司机急刹车,下车后到处寻找自己撞到的人在那,然后,他便看到了巷子口的三个大男孩,他们齐齐抬头,望向一棵树。
贺语秋四岁那年父亲过世,她的单亲母亲窦晗始终无法从失去丈夫的伤痛中走出来,跟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又失去了独生女儿。她几近崩溃。
面对警察,窦晗拿出了贺语秋的日记,那上面清楚记载着贺语秋在班级上遭受女生张慧心的欺侮,原因只是张慧心喜欢的男生喜欢贺语秋。日记中的张慧心就是个太妹,学习差,说脏话,是个坏孩子。
其中一篇日记,贺语秋记载,有一天放学,她看见了学校附近的冷饮厅里,张慧心跟三个男孩一起吃冷饮,其中一个男孩整条手臂都是纹身,一看就不是好人。
对此,贺语秋一点也不奇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慧心有这样的朋友很正常。贺语秋只是隐隐担心,张慧心会指使这些小混混找自己的麻烦。
之后的日记里,张慧心记载,果不其然,那三个混混开始在她们学校附近出没,一到放学时间便在校门口转悠。贺语秋非常害怕,但是又不敢告诉老师家长,因为她无法证明这三个混混是冲着她来的。她只希望老师家长能自己发现赶走他们,或者这三个混混能自己离开。
警方拘捕了三个大男孩,询问他们是否是受人指使。三个大男孩全都否认,他们也都傻了,哭着说他们根本没想过会闹出人命,他们就是朝男生勒索一点零花钱,吓唬女生,吃点豆腐,想装得像流氓而已,实际上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不信可以问其他学生。
窦晗不顾劝阻,在派出所里冲到三个男孩面前,一把扯住罗耀东的一条花臂,怒吼着问是不是受到张慧心的指使。
罗耀东被吓坏了,转头去看大哥王雄涛。王雄涛点头,随即罗耀东和滕昱也跟着点头。
警方找到了张慧心,面对这样的指控,同样是14岁的女孩哭了,她说她根本没有指使那三个小混混,她也是被他们骚扰的女生之一。
警察问张慧心怎么解释跟他们三个去吃冷饮。
张慧心说,她知道硬碰硬不是三个流氓的对手,就假意迎合,说请他们吃冷饮,她觉得,只要到了人多的公共场合,他们就不敢对自己怎样。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冷饮店的服务员。那天,张慧心还向他求助了呢。
警察找到冷饮店服务员,确认了张慧心的说法。那天吃冷饮的时候,张慧心借口去洗手间,让服务员帮她打电话求助。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大男孩,说是张慧心的哥哥,把她给带走了,临走时还给了那三个小混混几拳头,说张慧心有他们罩着,谁敢再招惹,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的确,张慧心求助的那两个大男孩也同样是流里流气,张慧心平时也跟他们有过接触,所以才被误认为是太妹。可实际上,那两个一个是张慧心读高中的表哥,一个是表哥的好朋友。
这边张慧心的话得到了证实,可是那边窦晗不依不饶,拿着女儿的日记当证据,并且王雄涛也一口咬定是受到了张慧心的指使,张慧心威胁他们教训贺语秋,如果不听她的,她就会让表哥叫上十几个兄弟收拾他们。
案子最后的结局是已经年满18周岁的王雄涛强奸未遂和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17岁的罗耀东有期徒刑两年,16岁的滕昱被送往少管所教育改造一年。
因为没有充分的证据,再加上张慧心是14岁的未成年,她从整个案件中全身而退。
“张慧心小名心心,但是同学们取谐音都叫她星星,”高朗总结,“至于说聪明,张慧心也是出了名的,身在幕后,威胁三个小混混给她办事,可见一斑。”
“挑衅巨象,是指张慧心反过来要挟滕昱为她办事,挂象牙,是滕昱为张慧心安排好的死亡方式,因为当初贺语秋被撞飞之后挂在了树上,”吉时分析后反问,“为什么滕昱要用‘挂’这个字,而不是‘撞’?贺语秋的直接死亡原因是被撞啊。”
“吉老师,语文老师都爱抠字眼吗?”高朗摊开双手,耸肩说,“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滕昱没有车啊!自己没车,怎么让张慧心被撞死?”
“好吧。”吉时接受这个说法,滕昱年纪轻轻,自己打拼,没有家底没有父母资助,短短几年有车有房的确很难,所以当初他写童谣的时候便用贺语秋的死亡状态来代替死亡方式。
“张慧心的生日是?”易文翰在意时间,他得知道他有多少时间部署,偷偷保护张慧心,等待滕昱自己送上门。
虽然他觉得张慧心和滕昱都是真凶部署的障眼法,声东击西的道具,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更何况,真凶“声东”和“击西”肯定是在同一时间段的,警方把注意力集中在滕昱和张慧心身上的同时,也正是真正的大象第三次去行凶的时间。
“巧了,三天后。”高朗收起刚刚的兴奋,冷静严肃地说。
吉时问易文翰:“在张慧心家里下套,等着滕昱自投罗网?”
易文翰点头,又摇头,“张慧心要保护,滕昱也要跟,但是聂宝骏和姚珩也不能放松。”
“为什么呀?”高朗不解,“凶手肯定是滕昱啊,他憎恨那些明明犯罪却没有遭到法律严惩的未成年人,所以才化身法外执行者,延迟追责,向这些人索命。”
一名侦查员也附和:“对呀,尹萌萌的案子,滕昱的脚的尺码和身高符合天台脚印,他长得挺帅,迷倒尹萌萌轻松得很;苗睿的案子,他就在现场;张慧心就更明显了,他和两个兄弟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幕后主谋张慧心毫发无损,他肯定恨啊。”
易文翰摇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写那首童谣?”
易文翰这一个问题,会议室里没人能回答,大家陷入沉默。
片刻后,吉时打破沉默,“目的就是恐吓嘛,恐吓小动物,也就是未成年人不要犯罪,恐吓其他四个猛兽,赢了也只会像他一样进冰箱。所以他才写了这首童谣。他憎恨未成年犯罪,又不忍心杀孩子,就像我之前说的,他憎恨法律不能严惩罪人,又尊重法律保护未成年,所以他才会隐忍蛰伏,等到那些罪人成年的一天执行他心中的正义。”
“如果是这样,他也太低估警方的能力了吧?这样明明白白把第三个目标写出来,又暴露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易文翰反问。
“你是说,凶手,也就是大象根本不是滕昱,下一个目标也不是张慧心,”吉时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这是凶手故意迷惑警方的,趁我们专心跟踪滕昱,保护张慧心的时候,他会脱离警方的盯梢,去杀真正的第三个目标。”
易文翰点头,“凶手一番筹谋,而且是早在几年前便开始计划,写了一首童谣,难道是在犯案前给警方他的犯罪大纲吗?”
“会不会是真的就像是童谣里写的,他希望自己被抓,进冰箱?”高朗问。
“那他到底有没有第三个目标?如果没有,何不在杀了苗睿后直接自首?如果有,提前写在童谣里,让我们提前发现,他一个人根本不是警察的对手,最后人杀不了,投案也一定的。那他图什么?”易文翰又是一个让大家无法回答的问题。
吉时总结出易文翰推理最关键的结果,“你是说,滕昱不是真凶,他只是被真凶利用了。这个大象,真凶,就是聂宝骏和姚珩的其中之一。他会在张慧心生日当天,警方把重点力量放在滕昱和张慧心身上的时候,从警方的视线中脱离,去杀他真正的第三个目标,而这个目标在这一天,不出意外的话,也刚好是18岁生日。”
易文翰微微摇头,“应该不会如此凑巧,有一个人跟张慧心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刚好也在未成年时就犯下人命官司?之前两次选在被害者18岁生日当天也是一种迷惑,其实只要是成年后,哪一天行凶不都符合凶手只杀成年人的规则吗?凶手只是让我们认定第三个目标仍旧会在成年生日当天遇害。实际不然。”
高朗恍然大悟,“懂了,真正的目标的年龄不是18岁,生日也不是在三天后,所以我们发现不了他,我们只能找到张慧心。这个凶手,几年前写这首童谣,是给咱们下套啊。”
吉时皱着眉点头,点得不情不愿,他觉得易文翰的推理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易文翰当即拍板,“滕昱要盯,张慧心要保护,聂宝骏和姚珩的过去,再给我挖!找他们的仇家,不限于成年不成年,不限于犯罪没犯罪,明天这个时间之前,我要一个名单。第三个受害者的名单!”
吉时惊讶,易文翰这是杀人童谣给全盘否定了,认为童谣彻彻底底都是谎言,用来迷惑警方的。凶手自己创造出杀人童谣,创造出一个按照童谣杀人的连环凶手,甚至说杀了尹萌萌和苗睿,都只是为自己杀死自己的仇家做的铺垫!为了在杀人之后完美隐匿自己,栽赃连环杀手!
不对,这完全说不通,易文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