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尚城首屈一指的别墅区,黄金位置的独栋别墅,豪华宽敞如皇宫般的主卧大床上,傅熙喆和妻子正在酣睡。
年轻貌美的娇妻已经怀孕,腹部隆起,嫁入豪门,又怀了孩子,母凭子贵,睡梦中都在甜笑。但一旁的傅熙喆却满头汗珠,全身紧绷,微微颤抖,陷入梦魇。
傅熙喆置身于凤栖山的傅家别馆,这栋建筑是上世纪初傅家建造的古宅,每年盛夏,傅家人喜欢携家带口一同来此处独家。别馆外有湖有树林,夏日里在此处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恬静悠然。
傅熙喆小时候总是被父亲带来这里度假,但自从父亲病倒,他便再也没了心思来此;自从父亲在病榻上告知他那个天大的家族秘密之后,他便更是下了决心永不踏足这里。
可傅熙喆几乎每晚都会再回到这里,梦回90余年前,以自己祖先伍峻的身份回来!
午夜刚过,别馆一楼的厨房里,管家老贾轻声打发手下的杂役小许去把大家叫来。
很快,厨房里聚集了九个人,分别是原本就驻扎在别馆里的园丁老范,杂役小许,女佣小姜;前来别馆常住的傅琛从家里带来的管家老贾,厨师老钱,司机小纪,女佣小刁;因为别馆最近屋顶漏雨需要返修而临时雇来的工人小殷;还有最后一个由老钱介绍到别馆工作才不到三个月的杂役王富贵。
傅熙喆明明不是王富贵,但是在梦里,他就是王富贵。此时,他就站在这群人之中,最为紧张局促。
“你冷静点,”老贾给了王富贵一拳,“伍峻,最后关头了,你可别怂!”
老钱说:“就是,伍峻,你现在要想退出也晚了,今晚咱们就行动,你是上也得上,不上,我们绑着你也得上。”
司机小纪纠正:“怎么还叫伍峻?叫富贵!别回头说漏嘴了,说冲进去救大少爷的是伍峻,那不瞎了?”
老钱和老贾意识到自己口误,纷纷点头称是,并警告大家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再叫出真名来,这里没有伍峻,只有王富贵。
小刁一改平时唯唯诺诺的状态,说教似的地说:“富贵,你看看人家乔川,为了给心爱的人复仇,人家甘愿牺牲自己,要不是血型不符合,怎么会找你?你应该珍惜这个能为父亲复仇的机会。”
“就是,这可是千载难逢,过了今晚,你就是大少爷了,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真的,我们真是羡慕你呢,”女佣小姜一副惋惜的样子,“唉,可惜我是女的,我要是男的,非自己上不可。”
工人小殷也附和:“对呀对呀,要不是我太矮了,肯定轮不到你。”
“行了,你们别说了,”王富贵没好气地喝止大家,“谁说我怂了?我就是,就是激动。”
园丁老范说:“放心吧,我跟小许就在你左右,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帮你灭火,绝对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你要是死了,不就全白费了?”
“放心,我这边肯定没问题,不就是疼嘛,这些年小爷我遭的罪还少?”王富贵给自己壮胆,“倒是傅琛那边,你们得确保他烧到面目全非,别这边我装得好好的,那边露馅,那小爷我这番折磨不是白受了?”
“你放心,傅琛那边就更好说了,实在不行,我们还能补烧一会儿。相信我们,我们比你还担心事情败露,真要是露馅了,以傅兴那老头的心狠手辣,我们这群人全都得陪葬。”管家老贾说。
“行,那就开始吧。”王富贵深呼吸一口气,痛苦闭上眼。
很快,王富贵闻到了烟味,从楼上飘向他所在的一楼厨房。他知道,此时老贾已经在傅琛的房间里点了一把火,起火点就在门窗处,彻底封死傅琛的两条生路。
王富贵缓步走上楼,越靠近三楼就越能够听到傅琛的呼喊声。等他走上三楼,傅琛的呼喊声已经消失。
老范和小许打开了傅琛隔壁的书房,示意王富贵进入。
王富贵慷慨就义般的进入房间,老范和小许跟在后面,关门前示意门外的老钱和老贾一定要看好门,不让王富贵出来。
王富贵身处烤箱一般的房间里,想象着刚刚在隔壁傅琛被活活烧死的惨状,心情复杂,一方面,父亲伍玉霖的大仇得报,另一方面,他想象着那是怎样一种痛苦。
老范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只蜡烛,点着了床单,又把着火的床单甩向王富贵。瞬间,火焰在王富贵的身上扎了根,无论他如何用双手去扑都无济于事。
不受控制地,王富贵倒地翻滚,疯狂大叫:“救我,救我,我后悔了,快灭火!”
然而身旁的两个人却在做相反的事情,他们担心王富贵真的会通过翻滚熄灭身上的火,又点燃了更多的布料,把它们丢向王富贵。
“再忍忍,放心,我们就在这陪你,绝对不会让你烧死的!等你挣扎不了了,我们马上灭火。”
“没错,这期间我们也会烧伤自己,我们陪你,大家都陪你!”
烈焰焚身,人间炼狱!无法呼吸,痛到生不如死!
“啊——”傅熙喆从豪华大床上弹起来,仿佛那张床正在燃烧,他整个人从床上翻滚了下去。
“老公,”妻子被傅熙喆突如其来的声响吓醒,“又做而梦了?”
傅熙喆跪在地上,身体在这个空间,精神却脱离身体一般,身处1935年的傅家别馆。刚刚,他就是他的曾祖父伍峻,无数次代替伍峻经历炼狱般的场景。
“老公,还是听我的,去看心理医生吧。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咱们做个催眠治疗?”妻子温柔地提议。
傅熙喆突然怒吼:“说过多少遍,不行!”
妻子委屈地嘟囔:“老公,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快上床,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傅熙喆浑身被汗水湿透,全身无力。最近几年,他每三天必定有一天做这个恶梦,妻子早已经习以为常,但自己,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因为真的是太真实,太可怕了。
最可怕之处在于傅熙喆知道,这不是梦境,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躺入宽大的浴缸,周身被温热的水浸泡,傅熙喆终于能够从恶梦中脱离。他趁妻子转身离开时突然抓住妻子的手,“老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凶你,我只是……”
“我知道,一直被恶梦折磨,心情肯定不好。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去解决这件事,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希望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爸爸。”妻子温柔娇美,善解人意。
傅熙喆苦笑,这种事,他怎么跟外人说?真要是被心理医生或者催眠师挖出了这个秘密,他怎么对得起过世的父亲?对得起曾祖父的付出,对得起祖父父亲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他们是真心真意把傅承制药当做自家产业在苦心经营,发扬光大啊!在不知道真相时,傅熙喆的理想就是一心做好家族事业,走向国际,为傅家,为国争光,做良心好药,造福民众。
他们不是强盗,他们只是在复仇,好吧,至少当初,伍峻以为他是在复仇。后来乔川悔悟,他们得知原来他们的罪恶是缘于乔川的愚蠢,他们也曾愧疚,所以他们也没有把抢夺来的财富挥霍一空,他们是认认真真地在做事业,为傅家做事业!
“你先去睡吧,我会再考虑的。”傅熙喆没有说谎,他动摇过,考虑过,并且现在仍在动摇。
妻子走后,傅熙喆在热水的氤氲中留下眼泪,他背负着家族诅咒,这个恶梦,这个秘密,就是祖辈遗传给他的、世袭继承的诅咒!
傅熙喆渐渐平静下来,对于当年伍玉霖和伍峻的事情,对于他们这群人在乔川的带领下设计的这个偷梁换柱的计划,父亲只是在病榻上说了个大概,自己竟然根据框架主动加工,做出这样的梦,编出这样的对话来。他这种自我折磨难道不是一种诅咒吗?
傅熙喆回想父亲的生平,至少据他所知,父亲从未被恶梦折磨,他到死都没有愧疚,因为父亲认为错的是乔川,乔川不单单害了傅琛,也害得伍峻烈焰焚身丧失自我,因为莫须有的仇恨而堕落成魔。
父亲觉得傅家的产业落在他们手上,他们没改名没换姓,把傅承制药变成伍家的产业,他们等于是在为傅家服务,帮着他们把企业做大做强到今天的规模。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父亲一样免于诅咒呢?傅熙喆自嘲地反问,难道是因为我太有良心了?
回到床上,傅熙喆辗转难眠,干脆去了书房。
尽管是凌晨时分,傅熙喆仍然可以拨打一个24小时为他开机待命的电话。
“喂,钟叔,东西拿到了吗?”
电话那边一个沉稳到冰冷的声音回答:“刘非明晚会把扫描文件发过来。”
“复印件的扫描件?”傅熙喆不太满意,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复印件了,是纸质还是电子版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钟叔回答。
“也行,至于说原版笔记嘛,我相信,我总归有办法拿到手的。对了,刘非这个人可靠吗?你能确保,他不会把乔川笔记的内容外传?”傅熙喆问。
“应该不会,刘非这个人虽然贪财,但是对孙教授也是非常尊敬的。相信易文翰也是确定了这点,才会把复印件给孙教授和刘非。”
傅熙喆长长呼出一口气,苦笑调侃:“唉,这个易文翰啊,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外传。我这个名义的远亲,似乎是不太谨慎的样子。”
钟叔说:“不过据我跟刘非的交流,他手里那部分笔记的内容只涉及伍玉霖和小百合的案子而已,对咱们,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威胁。当然,也得保证易文翰不会再给刘非什么复印件。”
“当然不能再给!这本乔川笔记,我势在必得!”傅熙喆露出了一个企业执掌者的果决狠辣,“看来,有必要去跟我名义的远亲和真正的远亲,这两位考古神探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