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西路，一八零六号。

    静安信托营业部柜台。

    沪海工商银行沪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分公司代理飞乐和延中股票买卖的红色横幅，经过近一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露，变成了灰红色。

    八四年底发行的一万股（五十元一股）飞乐音响，筹资五十万元；八五年初发行的十万股（五十元一股）延中实业，筹资五百万元，每张股票的背面都写有持股人的姓名，工行沪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静安分部还有每张股票持有人的档案。

    这个时代，全民企业才有资格发行企业债券，集体企业只有发行股票的资格。

    狭小的柜台内没有一个顾客，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坐在吊扇下打瞌睡。

    马路对面的树荫下，五个穿西装短裤、短袖汗衫和拖鞋的黄牛坐在马扎上，脚下的纸板上写着收购飞乐和延中股票，三人昏昏欲睡，二人与二名客户低声交谈。

    据说仅十多平方米的静安信托营业部柜台是由一个理发店改建而成。

    交易价格是买卖双方口头谈妥后，由工作人员手工填写到黑板上的。

    去年柜台第一天交易时，黑板上挂出的卖出价格，飞乐音响是五十五元六角，延中实业是五十四元，经过近一年的柜台和私下交易，大多数想卖原始股的人在五十七元左右的价位早已卖出，原始股早已换手几次，想卖的人早已卖出，不想卖的人存在箱底，黄牛收购市场上的股票就是想做几角钱的差价。

    如今还是六十元左右能养活一家人的年代，黄牛一股赚几角钱，不是上班族能比的，当然也冒风险。

    投机倒把！

    富贵险中求！

    先富起来的一群人，有几人是靠上班或种田发财的？

    重生一次的孙健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小兄弟要飞乐还是延中？”

    郑卫红看见西裤衬衫皮鞋，提着公文包，戴着墨镜的孙健器宇不凡，先到柜台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卖价和买价，朝他走过来，挺直身子，瞌睡也不见了。

    这是一个正主！

    “大哥，我都要！”

    孙健蹲了下来。

    “小兄弟要买几股？”

    “大哥有几股？”

    “这周围四个都是我哥们？兄弟要多少有多少？”

    “大哥，我做生意不喜欢讨价还价，飞乐五十八元八角，延中五十七元，几个大哥有多少？我全买下！”

    孙健刚才在黑板上看见，飞乐音响今日的买价五十八元三角，延中实业今日的买价五十六元五角，每股加了五角！

    “小兄弟做生意爽快大气，我兄弟五个，手上有飞乐五十三股，延中三百零七股，一共三百六十股，一共二万零六百一十五元四角，四角免了，小兄弟能否吃的下来？”

    郑卫红拿出卡西欧计算器，当着孙健的面，三下两下就算出了股票的总值。

    “大哥，全部吃下！”

    “哥几个，大生意来了！”

    “五元钱就不找了，几个大哥留下买包烟抽！”

    孙健先后接过一扎飞乐股票和一扎延中股票，一张张清点，数目准确，放进公文包，拿出二扎五十元的钞票，交给郑卫红清点，然后拿出十二张五十元和一张二十元。

    这些股票都是央行沪海分行金管处负责印制，用的是印刷人民币的纸张，印刷精美，印刷过后，再加盖董事长的印章，这个时代想仿制都难。

    后世收藏市场，一张八四版飞乐纸质股的收购价是二万元，一套老八股的收藏价高达十二万元，一票难求，赝品鱼目混珠，谁要是收藏一套老八股的正品？地方收藏协会的副会长非你莫属！

    “多谢了，小兄弟以后到这里买卖飞乐和延中股票，就找我们几个兄弟，我不在，就报出郑卫红的名字。”

    郑卫红一看对方就是一位金主。

    “小弟祝几个大哥生意兴旺，后会有期！”

    “再见！”

    ……

    众人目送孙健远去，两位客户看见了整个交易过程，羡慕不已，这才是有钱人！

    一位京城来的二代，一口气买走了三百六十股飞乐和延中，眼睛都没眨一下的传奇故事，开始在沪海黄牛中流传。

    因为原始股持有者不熟悉交易规则，也不愿意交一元钱的过户费，加上倒卖股票的黄牛存在，火爆阶段，每天闭市后，人们带着大量实物股票来办理转让过户手续，给柜台的正常运转带来很大压力，有些人嫌麻烦就没有办理，造成股票实际持有人与注册股东已经脱节，日积月累，摸着石头过河的静安信托营业部也只能认股票不认人。

    沪交所开始采用的交收方式是实物券交收，交收时间是T+3，半年后，纸质股票被托管，正式开始实施股票账户制度，交易成交后电脑自动完成过户。

    少量忘记托管交易的原始股票被变成了收藏品，五十元一股的纸质原始股就变成了二万元一张，增长了三百九十九倍，这才是最大的赢家！

    孙健会将收集“沪八股”和“鹏五股”的纸质股票，各留下五套，一套送给孙圆，一套给喜欢集邮的孙佳留着。

    孙健这次不想过户，等以后一次性过户，公司分红都在静安信托营业部每个账户上，拿股票和身份证过来，签字就能领取。

    一出手就相当于购买了飞乐音响总股份的百分之零点五，延中实业的百分之零点三。

    适可而止！

    这个时代，股份公司都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但江城淘宝电器公司企图在二级市场上收集股票，控股飞乐音响或延中实业，如同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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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冰从电话里，听小弟说，他明天要跟孙总乘火车到江城鲲鹏软件研究所去上班，孙总要请夫妻俩吃晚餐，电话里透着喜悦，为小弟高兴的同时，也为小弟担心，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公司的孙总请她俩吃饭，不敢马虎，请了半个小时假，赶紧骑自行车到龙华东路，与同样请假提前下班的丈夫刘宏宇，骑着自行车赶往沪海曙光通讯技术公司。

    如今退休的父亲、叔叔和停薪留职的弟弟都在那里上班，弟弟竟然拿到了八月份一百五十元的高工资，被孙总称为罕见的计算机软件天才，还承诺二年内分给他一套住房。

    一路上，夫妻俩都在琢磨，孙总为什么单独请她俩吃饭？难道感谢她俩培养了叶津，应该感谢父亲或叔叔，百思不得其解，等见面就知道了。

    叶津在公司的门口等候，看见姐姐和姐夫的身影，到一楼办公室请出孙总，寒暄一番，叶冰夫妻俩将自行车停到公司院子里，一行四人穿过马路，进入东升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