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你不要想不开啊!”城门下一个淡黄衣裙的少女哭得楚楚可怜,“我定会为你向父亲求情,或许……或许还有转机呢?”
“杏云,你别劝我了。我罪有应得,就让我死了吧!”贺兰步站在城墙的扶手上,俊秀的脸上多了些狰狞和疯狂。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一个英俊逼人的玄衣公子领着一队人马策马赶到城门下,一行人中有个身穿白色劲装、头戴黑色纱帽的少年。
今日何傅带人去贺兰家抓人却扑了个空,原来是何杏云提前得到消息,快马赶到贺兰家,劝贺兰步与其一同私奔。
贺兰步也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就与何杏云两人奔逃了半日,半日之后,还是决定折返,在这西城门上结束自己荒唐的一生。
“贺兰公子!”朱影坐在马上,朝着城门上扬声道,“你为何选在此处自裁?哦……在下差点忘了,此处是贺兰夫人当日的悬尸之处啊!”
“越儿……”城门上的人忽然眼眸失焦,垂首回忆,旋即又近乎癫狂地哭出声来。
“当日贺兰夫人的尸首就是悬挂在这城门处,除了面容,全身无一处完好,真是可怜啊。”朱影观察着城墙上站立的男子,“你还叫她越儿,却为何做出那样残忍至极的事来?”
“柴科这个畜生!我让他杀了苏越,可我没让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贺兰步在城门上踱了两步,紧握双拳,心神不稳,“他早就觊觎越儿,他该死!大不了……我将命赔给越儿!”
这兄弟俩也不知是谁更丧心病狂,朱影心里吐槽,却还是决定顺着他说,“贺兰公子,你说得对,柴科才是最应该死的,眼下只有你知道他的下落,若是你就这么死了,柴科岂不是要逍遥法外?又有谁能为苏越报仇?”
贺兰步有些动摇,可是他更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审判、唾弃和死亡。
他的性格本就是懦弱的,趋利避害、软弱而没有风骨,要他视死如归是不大可能。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城墙上徘徊了许久也没有决断。
楚莫蹙起剑眉,朝城门上扬声道,“贺兰步,若是你说出柴科的下落,本官可酌情为你减刑。”
“当真?”那失魂落魄的男子忽然目光清明起来。
“此案既然由大理寺接手,本官自然有这个权力。”楚莫看了一眼旁边的驹九,又向贺兰步道,“你若是有意,就跟着驹九走下城门来。”
驹九领命便走上城门,须臾,将贺兰步带了下来。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何杏云也被何郡守抓回去训斥了一顿。
掌灯时分,郡守府衙。
厅中青石地面上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隐隐可看出其身材修长,只是此时却弓着背,垂首不语。
堂上坐着几人。楚莫和何傅坐在上首。
朱影、袁庆、驹九和曹主簿侍立在一旁。
四角灯烛的火光摇曳,照得人脸上忽明忽暗。
虽天色已晚,大门外还是聚集了一众人等,其中楼氏披着遮面的黑色披风最为引人注目,凌绡则领着阿朝和阿暮怯怯地站在角落里。
人群中一个大胡子的胡人老头静静地观察着堂中动静。
因楚莫有要事在身,急着离开河东郡去沧州,所以连夜提审贺兰步。
“贺兰步,苏越之死,可是你所为?”楚莫沉声问道。
“回大人,并非!草民那一夜都在凌绡房中,这凌绡可以作证啊!”经过了刚才的心态修整,贺兰步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又决定矢口否认。
“本官问你,柴科你可认得?”楚莫见他否认,冷哼一声,“这里有河东郡郡首府衙曹主簿的证词,说柴科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你可承认?”
“是,草民的确是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名叫柴科。”贺兰步话音刚落,人群中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老妇人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楼氏心中悲戚。此案一出,她两个儿子都难全身而退。
“本官这里有百香楼老板和伙计的证词,苏越出事当晚曾被柴科挟持,出现在河东郡西门外的百香楼。”楚莫又问道,“难道说此事你也不知情?!”
贺兰步沉默了半晌,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心中陷入争斗。
“贺兰公子,你刚才在城门上不是还骂柴科是丧心病狂之徒吗?”朱影适时地向贺兰步抛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错。是我让柴科……杀了越儿,然后将尸体尽快让人发现,”贺兰步终于出声,又忽地咬牙切齿,“可我没让他做出那样人神共愤的事!”
“你为何要杀苏越?”何傅喝问一声。
他不敢相信这长相斯斯文文的贺兰步居然指使别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又生怕他说出是为了何杏云。
郡守的女儿先是求嫁贺兰家遭拒,后来又和贺兰公子私奔,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若是有人再为了郡守女儿谋害发妻,那何杏云的名声就更是一塌糊涂了。
“是为了……为了向平安县主求亲。”贺兰步话音一落,人群哗然。
何傅感觉松了一口气,幸亏贺兰步没提自己的女儿。
楼氏感觉眼前一黑,连忙用拐杖撑住了地。
贺兰步从小就很聪明,很会讨周围人的欢心,不论是楼氏还是当时的苏家二老,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更不要说苏越、凌绡,还有那些围着他转的女孩儿。
两个孩子中,楼氏自然偏爱贺兰步。可她也渐渐看出这孩子贪得无厌的个性,其实并不亚于幼子柴科。
贺兰步虽然有些文采,却不是读书的料,功名早已是求不成了,可他心里却一直有个对虚名的执念。
半年前,他与平安县主一次偶遇之后,就开始做起了皇亲国戚梦、总想着飞黄腾达。
楼氏也劝过他,家中应有尽有,妻妾不缺,不如就此收手,可贺兰步却不这么想,他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顺利得让他以为自己有摘星的实力,那不去摘一颗,又怎么能甘心?
“肃静!”楚莫又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子,“贺兰步,我再问你,柴科如今藏身在何处?”
“就藏在我府中的下人房中。”贺兰步转身,对着人群中的楼氏拜了一拜,“母亲,弟弟犯下如此大罪,我护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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