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大人,”朱影神色一沉,冷冷看了王孟府一眼,轻摇头道,“不是圣上。”
王孟府愣怔了片刻,嘴角一弯,“郡主怎么知道不是?”
“若是圣上,你我一百个脑袋也落地了,还能坐在这里瞎侃?”她站起身,望着门外的雪景,“问离说过,圣上不是……丧心病狂之人。”
“唉,就怕……”王孟府也不好再劝,“也罢,咱们早去早回,将此案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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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紫宸殿中。
一个怀抱婴儿的华服妇人正跪在锃亮的黑曜石地面上,大人孩子一起哭得昏天黑地。
“淑妃,你妹妹的事,朕也有所耳闻。”李研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居高临下望着她,“朕已经下令厚葬宋珍,将那凶手挫骨扬灰,你……你还要如何?”
“京兆尹赵光成、大理寺卿王孟府,还有宁心郡主,他们办事不力,理应降罪!”淑妃满面泪痕,咬牙切齿道,“若是他们早些将那凶手绳之以法,珍儿就不会死了!珍儿!呜呜……”
“这……凶手诡计多端,谁能算到?况且……朕给了他们十日为限,眼下十日未到,怎能……处置他们?”李研不悦地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婴儿,“你还是先回去,别吓坏了小公主。”
“圣上,难道珍儿就白死了?您还申斥了臣妾的父兄,我威远将军府不服!”淑妃又往婴儿的襁褓上擦了一把眼泪。
“你还好意思提你父兄?他们与凶手称兄道弟,阻挠大理寺办案,你那个哥哥才是害死宋珍的帮凶!”李研朝旁边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便立刻下去搀扶淑妃,“淑妃娘娘快请起,小心哭坏了身子。”
淑妃推了小黄门一下,又跪在地上磕头道,“圣上!臣妾的妹妹死的冤枉,臣妾早就说那个鸿十与珍儿不配,可楚少卿非说两人是天作之合,您看,这不就克死了珍儿!我可怜的珍儿……”
“越说越离谱了!”李研被吵得头昏脑涨,又瞪了一眼在旁边收拾书柜的朱士良,“朱总管,淑妃娘娘身子不适,需静养,这几日不得离开长庆殿。”
“是。”朱士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转眼便有两个身形强壮的内侍抢过淑妃手里的婴孩,又架着淑妃起身,不顾她的哭喊拖出了大殿。
“圣上。”朱士良贴心地给他端了一盏热茶来。
“吵得朕头疼死了!”李研将手中的奏折一丢,起身道,“走,去清弦台。”
“圣上!”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进来,“大理寺卿王孟府和宁心郡主在外求见。”
李研止住脚步,心中荡起一道波纹,又重新在坐榻上坐好。
“圣上,还去不去清弦台?”朱士良望着李研微微一笑。
“不去了!”李研白了他一眼,又清了清嗓子朝那小黄门道,“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王孟府带着朱影低头进来,行了个礼。
“参见圣上。”
“免礼,王爱卿,这么晚了……可是有事要禀?”李研的话虽是说给王孟府听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他身边的女子。
她今天没有穿男装,也没有穿胡服,而是穿了一身素色衫裙。
“圣上,是那叶倾一案的结案书,臣特意来……请圣上过目。”王孟府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章,双手递给一个小黄门。
“这么快就结案了?”李研接过内侍手中的奏章,随意看了两眼,“这叶倾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伪造身份来长安参加科举!”
“圣上,此人是个怪胎,他为了一点私怨就祸及无辜,实在是死有余辜!”王孟府面容严肃,义愤填膺,“如此怪胎,居然还妄想为官,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王爱卿言之有理,科举岂是人人能考?”李研说着又看向朱影,“能金榜题名之人必然是有些真才学,比如……朕记得有个叫徐子辅的,阿影,你记不记得?”
“徐子辅?”朱影诧异,他怎么忽然提起徐子辅,垂眸道,“记……记得。”
“朕前几天忽然想起他,打算召他回长安。”李研眉眼微弯,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如何?”
“还……还行。”朱影敷衍地回答道。
她心里直犯嘀咕,你觉得他好就召回来呗,问我干嘛?
“那朕就召他回来,正好,沧州的事已经了结,朕也想听听他说沧州的见闻。”李研一边心不在焉地喝茶,一边拿眼角余光看下面的女子。
“皇兄,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朱影忽然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嗯,你说。”李研故作镇定地点头。
“我……我想去齐州。”朱影说完,见李研脸色一变,连忙又补充道,“问离久不回来,我想去看看。”
“问离办完了案子就会回来,你……你急什么?!”李研差点呛了一口茶,“一个女人长途跋涉,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该怎么办?”
“我一定要去,有玉柳保护我。”朱影拿定了主意,也不跟他兜圈子,“齐州的事不简单,我不去不放心。”
“问离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自己。再说……林少卿也在齐州,你有何不放心?”李研有些生气,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劝道, “你留在长安等消息就是了。前些日子徐子辅来信说,你父母托他带了点东西给你……”
“皇兄!”朱影忽然双膝跪下,“我怕……”
“你怕什么?”李研耸了耸眉,“快起来!”
“我怕……”朱影想了想,不能直接说怕楚莫遭人陷害,毕竟……李研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怕他那个伯父往他屋里塞人!”
“郡主!”王孟府惊呆了,拉着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这种事……怎么在大殿上说?”
“皇兄你有所不知,问离那个伯父在长安时就提过几次,说是他伯母有个叫宝香的侄女,想要送给问离做侍妾。”朱影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如今他离京一月有余,连封信也不来,林少卿还说……问离他一到齐州,转头就住进了齐州楚家,您说他是不是……已经和那个宝香姑娘……”
“阿影,这种事情……咳咳!”李研听她说得绘声绘色,不像假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些后宅中事,只能尴尬地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