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望才这句话自然是对那蒙面人说的,听他的口气,似乎对那蒙面人有些忌惮。只听山峰顶上的蒙面人似乎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当此局面,江先生哪还顾得了什么洞庭湖的威严?要知道眼下这三人中,一个是皇帝身边亲军都尉府的统办,一个则是大将军谢封轩的二公子,在漠北军中也挂有军职。试问这两人今日要是命丧此间,由此引来的麻烦,你洞庭湖上下可能应付得了?”
江望才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微变。原来他适才喝令帮众动手,也是被先竞月一时的狂傲所激,这才让他下不了台。此刻被这蒙面人点破其中的关键,那江望才立刻定下神来,一时间倒也不知应当如何作答。
先竞月却一点也不领那蒙面人的情面,仰头问道:“还请阁下告知谢贻香下落,否则我等绝不离去。”那蒙面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竞月公子息怒,且听在下一言。谢三小姐确然曾来过这龙跃岛上,但却早已离去了多日,至于她如今身在何处,我等确然不知,还望公子海涵。”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说道,“眼下这湖广之地,正值霪雨霏霏之时;洞庭湖上,更是浊浪排空之景。还请诸位多求自福,尽快离开此地。”
先竞月听蒙面人这番话说得诚恳,似乎并未欺瞒,不禁眉头深锁。倘若谢贻香真不在这龙跃岛上,此刻她又身在何处?旁边的谢擎辉毕竟兄妹情深,当即张口说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那蒙面人瞥了谢擎辉一眼,又望了望四面山壁上密布的羽箭,淡淡说道:“此刻你们已然身陷绝境,我又何必欺瞒……”谁知他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阵放肆的大笑声突然响起。众人微感诧异,急忙顺着声音望去,却是与先竞月和谢擎辉同来的那个老穷酸,此刻竟如同疯癫一般,正手舞足蹈地大笑不止。
言思道这一阵笑声太过突然,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竟没人出声打断。他自顾自地笑了好久,直到微微有些喘息,这才停了下来。只见他伸手指向暗道门口的江望才,高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江望才被他这一指,竟似乎有些害怕,连忙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好笑的?”
方才言思道大声喝令众人住手之时,便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此刻又听到这突然现身的蒙面人一番说辞,心中已是再无疑惑。当下他踏上几步,直指向那江望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江望才。”
这话一出,先竞月和谢擎辉两人同时一愣,当即交换了个眼色,却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不解,只得同时转过头来望向言思道,看他究竟要作何解释。那“江望才”顿时脸色铁青,怒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言思道冷笑一声,悠然说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便开门见山了。试问那江望才盘踞洞庭,坐拥湖广长达十多年之久,倘若当真是阁下的这副德行,一言不合便要胡乱动手,嘿嘿,只怕早就被朝廷剿灭了多次。”
他一开口,顿时便将这御笔峰内的整个局势全盘扭转,一举掌控住了全场。一时间,众人都定下神来,安静地听他说话,就连头顶上那个突然的神秘人,此时也不再言语。当下言思道大声说道:“若是老夫猜得不错,近日洞庭湖门下之所以在沿路布下关卡,尤其是不许朝廷中人踏足湖广,自然是你们洞庭湖的内部出现了问题,甚至是发生了变故,是也不是?至于你洞庭湖内部究竟有什么变故,嘿嘿,想那江望才既然能掌管这湖广多年,自然早有准备,无论何种变数发生,他也一定有应对的法子。所以即便是天翻地覆,乾坤倒转,以江望才的本事,也必定可以在短时间内重新控制局势。但如今尔等却将湖广封闭了这许多时日,至今依然不曾解禁,门下的帮众弟子又是各自为政,那‘二虎’之一的路呈豪、堂堂洞庭湖的三当家,更是公然破坏洞庭湖的拜山之礼,欲在龙跃岛上暗下杀手,来取我等的性命……”
说到这里,即便言思道的口才再好,也忍不住要停下来换一口气。只听他继续说道:“……所以老夫在此断言,眼下湖广的这番混乱局面,唯一的解释便是,你们洞庭湖的主人江望才,已然不在此间了。”
要知道那自称“江望才”的中年汉子,自先竞月一行三人进到这御笔峰内,便早已暗中留意过这个老穷酸模样的“萧先生”。却见这老家伙自一直躲在先竞月和谢擎辉身后,举止极是猥琐,更察觉不出有什么惊人的修为,因此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谁知这个老穷酸仅凭猜测推理,居然反客为主,一语道破了洞庭湖上下此刻最大的机密。
那“江望才”的脸上已然看不出一丝血色,嘴里喃喃说道:“你……你这老儿,究竟是什么人?”他这话分明是承认了自己的猜想,言思道心中更无疑虑,大笑道:“老夫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又是什么人?”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头顶上那莫测高深的蒙面人,笑道:“试问那江望才乃是堂堂洞庭湖湖主,整个湖广大地之王,却如何会因为这蒙面人的一句话,便打消了自己原本的主意?单凭这一点看来,阁下便绝不是那江望才。除了江望才,老夫久闻这洞庭湖上,合计共有‘一凤二虎三才四鱼’,然而以阁下的智慧来看,似乎也不会是那‘一凤’方东凤;再加上那洞庭湖的三当家路呈豪,又已败亡在竞月兄刀下。嘿嘿,除此三人,眼下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也便只有洞庭湖的二当家、人称‘二虎’之一的‘虎啸风生’郑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