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青青优哉游哉地走在宫道上,与步履匆匆的明杨迎面而遇。
又是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惊悚目光。应青青摸了摸鼻头,与她擦肩而过。
看到眼前宫殿牌匾上略感熟悉的龙飞凤舞“永明塔”三个字,她才发觉:竟不知不觉走到这儿来了。
永明塔与宫门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应青青反应过来,转身往回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口有点堵。有风迎面扑过来,好像脸上有点凉。
……
大理寺众人一如既往地忙碌。
当然应青青不在其列。
她从自己的值房到寺丞的值房,一路遇到的不少同僚均是面无表情、步履匆匆。走过长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应青青甚至觉得自己是走在传说中的奈何桥,周围来来往往都是要去投胎的幽魂。
在第三次举起手打招呼未果之后,她终于放弃与同僚的日常寒暄。
刚进寺丞的值房,便看见言卓在擦汗。
好看的人擦汗都是好看的……如果忽略他手心那块黑色的丑石头的话。
“咳。”
言卓把丑石头放进袖袋,才抬头看向假咳的应青青。
应青青:“言寺丞,不,言兄弟,你最近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嗯……我是说,有什么想委托别人帮忙的事吗?”
言卓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手指下意识摩挲着丑石。“应该……没有吧。”
“真的没有吗?”
“没有。”
应青青是个年纪大的,所以不打算给自己尴尬的机会。她说:“你就不想知道孟拾在哪?”
言卓:“晓和怎么连这个也跟你说了……确实想。”
他边道边自然地抬手掩了下嘴边——他怕不遮着点漏了笑出去。应晓和是什么人他还是了解的,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然他也猜得出应青青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言卓伸手比了一个数。
“一百两?”
“一百两就够?”他的意思是一千两来着,甚至一万两……咳,勉强凑凑也不是不可以。
“够了够了!”够她和李药两个人进倚翠栏再在里面吃一顿了。应青青上手拍他肩膀拍了个空,也不恼,从桌上捡了纸笔飞快写了几行字递给言卓。“你真是个大方的雇主!之后有事还找我哈!”
……
夜风旖旎,圆月高悬。
倚翠栏。
李药左手抠着右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麻木地后仰躲避舞女时不时挨过来的纤纤玉手——这次他没伪装脸,因为应青青对他用的那个老头面皮一通输出:“你以为套了层假皮子人家就看不出来你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再说了,你要用老人脸就别表现得跟个雏似的啊,‘局促’俩字都快刻在你脑门上了……”
于是他最后就只把脸稍微涂黑了一点,看起来也是一个健康精神的小伙子。而应青青——
李药斜睨了一眼旁边这个仿佛到了家的家伙:质地很好的藕荷色长袍虽然穿在“他”身上,腰间的带子却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半块白皙的平坦胸膛,看得正给“他”斟酒的女子脸都红到耳后了,还在无知无觉似地眯起眼睛吞咽刚喝的酒……
是的,对于一个活了很久的妖怪来说,改换一下形象并不是难事。至少对于应青青来说不是。现下她就是暂时把自己的人形变成了男人的样子,不过脸还是她原本的脸,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变得更英气了许多。
李药看着那几乎头冒热气的倒酒女郎依依不舍地端起酒壶绕到另一桌去了,才悄悄凑过去问:“你到底男的女的?”
应青青翻了个白眼,但是在李药看来是被波光潋滟的眼睛横了一眼,勾魂摄魄的。他不由得在手臂上猛掐了几下,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心道这妖怪变成男人的样子好像比女人好看不少,总感觉有些奇怪的诱惑力……
应青青说:“我是鸟,雌鸟。不是狐狸。”连声音都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不低沉,反而有些清脆,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李药感觉他鸡皮疙瘩又在长了,忙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那个院子?”
应青青:“别急。”
一旁丝竹声迭起,原是换了一批舞女上台表演。轻纱之间,白玉若隐若现。一时间酒客们嘘声渐起,似乎是不再满足于喝酒赏舞,纷纷掩帘。
李药只觉得被空气中的脂粉味熏得头晕,终于听到应青青勾了个穿着轻薄的舞女耳语了几句什么。反正“去后院”三个字是落入了李药耳朵里。
后院……对了,他白鹤兄还没找到……应该也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