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何人。
商人。
商人逐利,其贪永无止境。
吕不韦是其中的佼佼者,昔年在卫国时,他便是卫国数得上号的大商人。
可是他并不满足,
于是便有了奇货可居,散尽家财帮助秦异人返秦,并资助他成为太子,乃至于眼下的秦国国君。
作为回报,商贾出身的吕不韦,成了位高权重的秦国丞相,文信侯,食邑三万户。
可他满足了吗。。
没有,他反而更加贪婪。
他希望秦国这辆战车,按照他的想法向前行驶。
秦异人早年并不受宠,很早的时候就被送到赵国做人质。
哪怕眼下贵为秦王,可不得不说,秦王异,并不是一个有大魄力的雄主。
所以在跟秦王异的合作中,吕不韦一直占据着主动。
当然。
在张恒看来这种主动是取死之道。
哪怕真定界下的秦国,不是历史轨迹下的秦国。
可秦异人终究是会成长的,嬴政也一天大过一天。
张恒料定,吕不韦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依然会像历史上一样被逼自尽。
因为他已经快要分不清。
硕大的咸阳城,谁是主人谁是客了。
“吕氏春秋。”
“好大的名头。”
“诸子百家的典籍,多由诸子死后,其弟子整理成书。”
“吕不韦你还活着,就开始编写吕氏春秋,你想做什么,我心既民心,我言既圣言, 做个当代圣贤吗?”
张恒低语道:“圣贤之路, 取死之道啊!”
吕不韦兼儒墨,合名法, 为杂家宗师级人物。
在他身上有儒家,墨家,名家,法家, 杂家五脉传承。
张恒要是没有猜错, 吕不韦走的可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路线。
要是能在他的带领下, 秦国扫清六合, 一统八荒,开创太平,他便能水到聚成,得证圣贤之位。
历时, 又是个诸子一级, 凌驾于国家和法度之上,不是天仙,胜似天仙的存在。
但是想想嬴政,白昊, 赵易, 韩莉,袁瘟, 华柔, 这一帮天之骄子。
在大争之世中走圣贤路,这无疑是条死路。
这些人中,谁会允许别人凌驾在自己之上。
其他人不说, 虎视何雄哉的嬴政,就不会允许他成功。
张恒虽然没见过嬴政, 但是他观望过太子府上空的气机。
嬴政, 修的应该是霸道。
此道成, 乾坤在手,不会允许任何人与其平起平坐。
你吕不韦何能, 食邑洛阳十万户。
你吕不韦何德,可称寡人仲父。
历史上, 吕不韦就是因为这两句话死的。
“东家...”
又是半月。
自张恒接了秦国的供奉之位后, 受到的打扰便少了很多。
就当他觉得, 自己可以继续坐看风云变幻,犹如亭间观棋时,赵高找上了他。
“有事?”
张恒语气淡淡。
“是这样的。”
赵高低着头:“我来店里也有几个月了,可我觉得,我对这些奇珍异宝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这一行可能不适合我。”
张恒看向赵高:“你觉得什么适合你?”
赵高小声道:“我想像吕丞相,还有赵丞相那样, 统筹一国,一言兴亡一方。”
张恒摇头:“吕不韦入仕前, 便是卫国的大商人,家中美婢过百,仆人过千, 自身也有不弱的修为,所以才能奇货可居,现在哪还有那样的平台和机缘给你?”
赵高不死心:“东家, 赵丞相呢?”
“赵玄机?”
张恒想了想:“赵玄机是氏族出身,少年时便有贤明,像今天的白毅,王翦,还有蒙家三兄弟一般,他入仕时,起步便是随王左右,寻常人奋斗到这一步,没有二三十年是不行的,你如何去比?”
赵高有些失魂落魄:“是没法比。”
“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
张恒看着他,沉声道:“太子府上,眼下正在招收内侍,不出意外,未来的秦国国君肯定是嬴政,你若是以内侍的身份陪伴左右,等到嬴政登基时,一朝国君一朝臣,你自然便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了。
而且你是内侍,陪伴左右的人,与白毅这些武勋世家之人也没冲突,崛起相对简单,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付出。”
赵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因为他的父亲,是侯五的发小,很清楚侯五这种内侍进宫是需要净身的。
他渴望权势,一言而兴亡一国。
可他并没有做好挨一刀的准备。
“回去再想想吧。”
张恒示意赵高可以走了。
随后又是几天。
赵高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见两名仙门修士,陪着一名宗亲来采买异宝。
听着二人阿谀奉承的话,再看看肥头大耳,修为不高的那位宗亲,赵高终于决定了:“我天赋一般,按照大小姐的说法,一步一个脚印的修下去,恐怕是一事无成,想要成功,非得另辟蹊径不可,这蹊径...”
赵高一咬牙:“我的蹊径就在宫中,相比那一刀,我更怕碌碌无为。”
当天。
赵高交了腰牌,请了假,领了月钱就回家了。
他要做什么,没向任何人交代。
直到半个月后,才提着一些灵果和灵酒,大病初愈般的再回到恒古斋。
“赵高,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赵高这幅样子,侯五赶忙迎了上去。
“老叔,我对不起你。”
赵高当场就给侯五跪下了:“我太想出人头地了,眼下太子府正在招人,我一狠心就把自己割了。”
“啊!”
侯五脸色大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高倒是并不后悔,反而向侯五劝慰道:“老叔,您是我父亲的发小,就是我叔叔,侄儿是这样想的,宫中没人,全靠您在外周旋也不是长久之计,等我入了东宫,咱们恒古斋便在宫内有了自己人,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办也能方便些。”
侯五垂泪:“你这孩子,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赵高也跟着哭:“老叔,我也没办法呀,我本中人之姿,修法,没什么大奇遇是不成的。”
“说奇遇,说机缘,我又不是个很能吃苦的人,比不得能周游天下的柔小姐。”
“思来想去,我也就干活勤勉,知道怎么讨人喜欢这两个优点,要想日后有所作为,非得斩了这一刀不可。”
事已至此。
侯五还能说什么,只能叹息道:“我在宫中还有些人脉,送你入东宫,并为你找个差事不难,至于你能不能得到太子的赏识,那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赵高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之所以敢下这个决心,也是因为有侯五在宫中的人脉在。
“老叔,我要不要去见见东家?”
赵高有些犹豫:“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没脸去见东家。”
“脸是什么?”
张恒早就发现赵高来了,只是没有出来:“你要记住,进宫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脸藏在家里,带着那玩意,你是混不出头的。”
“东家。”
看到张恒出来,赵高赶忙再次跪下:“都是我不争气,让您费心了。”
张恒摇头:“你天赋一般,悟性也不算好,留在恒古斋内,怎么看都是碌碌无为,你的前途和出路,依我看就在宫内,进了宫便是蛟龙入海,鲤跃龙门,这便是你的缘法。”
赵高有了发愣:“东家,你没骗我吧?”
张恒反问:“你没骗我吧?”
呃...
赵高有些迷茫:“东家,我不是很懂。”
“你真叫赵高?”张恒再问。
赵高点头。
“那就没错了。”
张恒叹息道:“你这个名字,天生就该挨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