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范先生和李先生自便吧,记住了本相只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过时不候!”
考虑到大明门前尚有许多被蛊惑的百姓和士子,李兴之终是点头同意了范景文和李邦华的请求,但是还是给他们限定了时限。
范景文和李邦华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有热闹的百姓陆续离场以外,大明门前的士子和官员们反而对范景文和李邦华二人的劝说极尽讽刺之能事。
“呵呵,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头可断、血可流,圣人之道不可废,罔汝二人也是圣人子弟,平时道貌岸然,却也欲谄媚刘理顺,真是无耻之尤。”
陈启新、吴昌时等人没有感受到周围官兵的异动,反而认为范景文和李邦华这是谄媚李兴之,加之周围这么多群情汹汹的士子这使得吴昌时和陈启新这两个个始作俑者根本不敢离开,他们若是离开了,那岂不成了士子们口中的笑话。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大明门上驻守的官兵,已经发现发现原先密布宫门前的人海这会只剩紫禁城前面一小块区域,一眼望去,约莫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唉……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劝阻无效,甚至被里面的士子扔了一头枯枝败叶的范景文和李邦华终是在李兴之限定的时间内掩面退到了文德楼下,然后灰溜溜地投自家府邸而去。
范景文和李邦华无功而返,在得到了李兴之的允许后,马三德急不可耐地露出了锋利獠牙,无数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开始合拢了包围圈,将大明宫前剩余的士子、朝官还有一部分缺心眼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举铳、挺枪!”
身着大红蟒袍的马三德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洪声下令,部下锦衣卫立即向着人群举起了火铳和长枪。
“你们要干什么?”
“尔等是天子亲军,如何敢在大明门前亮出武器?”
“这是造反,这是造反,谁给你们的胆子。”
虽然明知锦衣卫是李兴之的人,但看到这帮身着飞鱼服的士兵纷纷举起武器对准了他们,手里捧着孔圣牌位的京官们仍是忍不住责骂起来,在他们的认知里,手中的圣人牌位就是他们的护身符,拥有了它,他们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浑然忘却了数月以前靖北军兵围紫禁城的情景。
锦衣卫人人沉默,一个个冷漠地看向眼前的士子和朝官们,他们以前一直是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他们只知服从军令。
连续几日下来,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他们不敢向这些身着官服和儒衫文官们动手,导致不少士兵被混在人群中的闲汉和鼓噪生事的官员家丁的推搡和侮辱,那些人甚至将臭了的鸡蛋和烂菜叶从人群中扔向锦衣卫的官兵,更有甚者,居然朝维持的官兵扔女人的月事带,窝囊气着实受了不少。
现在,终于收到军令的他们可不会再让那帮人嘲笑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摆设了,人总是有血性的,何况是这些百战余生的勇士。
事实证明,人没有不怕死的,虽然他们中是有些人不怕死,但看着一队队举铳挺枪的锦衣卫以及他们眼中那充满杀意的冷光,还是让噪杂的队伍慢慢安静了下来。
有的官员和士子在缓缓后退,但是退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有退,他的脚步自然不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个个尴尬地看着身边的同年。
不少被蒙蔽的百姓看到面前的锦衣卫似乎是动了真格的了,心中一慌,就想往外面溜,可是他们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骇的一屁股坐倒在大明门前,这会他们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及时离开。
“吴公、陈公,这可是如何是好?”
兵部给事中汪士伦紧张地看着那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光的枪头,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饶是北风呼呼地吹,可是他头上却布满了汗珠。
他很怕这些名为锦衣卫,实际上是李兴之的鹰犬爪牙的靖北军真的会不顾儒家道统和皇家威严在大明门前大动干戈,这个时候他想到的不是维护圣人尊严,而是自己这条小命和这辛辛苦苦弄来的官职。
“吴主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没怕没柴烧,要不然咱们还是散了吧!有吴总镇的关宁军在山海关,他李兴之一日不能安寝,想来明年春暖花开,他必然再起兵北伐,等他离京后,咱们再动手不迟,就算他打赢了关宁军,中原的流寇、汪督、孙部院,甚至辽东的建奴,李兴之顾此失彼之下,咱们总能寻到机会吧!”
吏部员外郎许直到是颇有些文人风骨,他也不怕死,但在他看来,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与其在大明门前被这些粗胚彺杀了,还不如留有用之身,行大有为之事。
吴昌时头皮发麻,他也吃不准李兴之是否会真的下令宫门喋血,更不知道自己多方筹划,有没有暴露?但他是这次士绅闹事的发起者,乃是京师士绅和学子心目中的领袖,这个时候要是露了怯,以后他还能在士绅中抬的起头吗?
可是李兴之已经明确地拔出了刀子,把铳矛都对向了他们,面对生死的威胁,前进还是后退?这个选择让他实在有些为难。
“怎么办?”
“从了许直的意思,以退为进,待李逆出京后再寻机会?”
“有尹兴民和方士亮做掩护,咱和恩相的计划应该不会暴露,那人可是恩相的贴心人,老婆和儿子都被恩相请进了府中,他应该知道利害。”
这一刻吴昌时是心神百转,但是依旧想不到解决此事的方案,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逆贼、奸相,尔此举较之董卓、曹操之流也不遑多让了,太祖皇帝啊!太祖皇帝啊!您开开眼吧,我皇明三百年基业恐毁于一旦啊!”
吴昌时踌躇不少,陈启新却是愤然出列,戟指朝向眼前的锦衣卫,自认为是圣人子弟的他,眼中可容不得半点沙子,要知道,当日靖北军入京,你们跪迎德王时,咱可没有同流合污。
“陈主事说的好,老夫不才,虽一介白丁,但亦是孔圣门徒,若真须杀头流血才能得讨得公义,我王大年便愿做那人头落地之人!...死又有何足惜,但愿老夫之死,能唤醒朝中诸公,复我祖制,保我儒门圣道。”
不要小看这个时代的文人,虽说甲申之变时,数以千计的衣冠禽兽纷纷拜倒在李自成这个流寇之前,但是京师中亦有数不清的文人士子为了维护君臣纲义,以身殉道,当官的退缩了,皓首穷经的士绅们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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