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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庭禹把嫌疑人推进门,也许是因为他推得太用力,对方脚步有些趔趄。很好,现在犯人宁永学已经进了审讯室,只要找他问明白情况,事情就能一清二楚。
他扣上大门,瞥见自己手腕上的斜目和利齿,自己从中学时代纹到现在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隐隐作痛,让他有点发愣。
不过没关系,这事不重要,胡庭禹只想赶紧坐下来喘口气。
他熬了一晚上看这家伙录制的带子,到现在都还没来得急睡觉。
见犯人还站在审讯室门口发愣,胡庭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想拿个手铐把他拴在椅子上,叫他吃点苦头。最近他真是越来越没耐心了。这家伙的摄影机里全是诡异的画面,跟纪实恐怖片差不多,看得他头皮发麻,其中一定有蹊跷,他必须......
什么东西松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自己抓住犯人手腕的时候,什么东西松动了。
一股恐怖的异样感从心底升起,迅速转变成致命的威胁,包裹着威胁感的是对自己行为的怀疑,就像他做了一场大梦一样。一切被忽视的细节都像是尖针扎进了皮肤,带来剧烈的疼痛感。
胡庭禹脚步趔趄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没坐到椅子上。
他右眼不停抽搐,面目涨红,从右腕到头顶仿佛都被一条贯穿脊椎的痛苦细线连在了一起,每一秒都在收紧。
尖锐的疼痛从纹身处灌进他的手腕,一直往大脑深处延伸过去。
不,纹身......究竟哪来的纹身,什么时候刻上的纹身?安全局是禁止纹身的。
胡庭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维持平稳的呼吸,竭力把思维从灾难一样的扭曲感中剥离。
他的记忆混乱无比,印象也破碎不堪,冰箱、骨头、铲子、内脏、委员会、内务部的主管,还有地下墓地及其后来事件,一团乱麻。
所有事情都像一团乱麻缠结在一起,他头很疼,他没法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他......
“别在意什么头疼,你自己知道你很清醒,这就足够了。”
然而这句话还在鼓励他,不管事情混乱到怎样的地步,不管认知怎样错位,阿芙拉主管的话都清晰无比,为他指出方向和路途。
很多东西都出错了,一切都笼罩着恐怖和异常感,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无法辨认,唯独她是可以信任的人。
“想想你真正要留心的地方,胡庭禹,这事一点也不难。”
胡庭禹用力挠着胡须,脸色阴晴不定。他想跟着她的指引找到答案,他努力理清思绪,然后他忽然明白了。
答案就在摄影机带子的图像里,和他手腕上的图像一模一样,——他被诅咒了,他被扭曲了认知,这个坐在对面装傻的家伙一定知道真相。
既然这个宁永学是内务部送进来的犯人,那他一定是阿芙拉交给他的救命稻草。既然顾全接手了宁永学的案子,想要自己审问,那他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欺上瞒下,处出阻碍,事事隐瞒。
一切都跟阿芙拉主管的说法一模一样。
胡庭禹揉了揉喉咙,他盯着眼前这个摆出微笑的家伙,觉得这人浑身都不正常。“你犯事了,小子,”他说,“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吗?”
......
胡金惊醒了,他浑身僵硬地躺在库房里,面色扭曲,肌肉痉挛,胃里一阵阵翻腾。现在想起胡庭禹吃掉冰箱里的唐佳玉,他就觉得恶心,只想呕吐。
这家伙的记忆残破不堪,事情的脉络到是很明晰。胡庭禹没想起来,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是晋升。
这人已经被阿芙拉主管迷了心窍了。
首先,委员会的线人挨个被拔都是因为内务部主管阿芙拉。这人找上胡庭禹,给了他一份上级的报告和旧监察长的调任书,三言两语就挑拨了他的态度,把他从求稳的老资格人士变成了激进冒失的白痴。
为了和白钧竞争,胡庭禹动用委员会的资源帮他破案,结果只换来了几句中都上级的鼓励。可是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离监察长的职位越来越近。
他妻子劝他没用,他使唤的人劝他也没用,至于委员会,他们山高水远,还以为胡庭禹真能办成事。
当然,要是期间没有意外发生,也许胡庭禹确实能办成事。
但是不可能,阿芙拉来鼓动他,九成是因为她知道一定会有意外发生。
这个意外是顾姓监察手头的案子,涉及地下墓穴考察以及一系列错综复杂的阴谋,指向安全局内部发生的一起严格保密事项。
事情本身如何,胡金并不得知,但是胡庭禹抢了顾全的案子,下一步他接手死亡现场,——认知和感官扭曲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他被附身了,或者就是被诅咒了。他不认识家里的妻子,以为那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不觉得手腕上有个纹身很奇怪,还以为是他初中叛逆时刻下的东西。
他被剥离了基本认知,把轻声指责当成唾沫星子四溅的大声咒骂,跟着就随手挥下铁铲,劈开唐佳玉的后脑勺。
他知道那是人,但他觉得自己只是宰了只菜市场买来的母鸡。
他把她切分好装在冰箱的冷柜里,食用了好多天。
然后胡庭禹开始追查地下墓穴的案子。他一无所获,只能又去找阿芙拉诉苦。这次主管阁下给他讲了个小故事,给了他恰到好处的暗示,——她让他以为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这女人确实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只提了个上头对他不满,对前任监察长也不满。她以此为由旁侧敲击,连鼓励,带引导,把胡庭禹的路指到悬崖边上,叫他一步就迈了出去。
这事配合她很可能看破却不说破的认知扭曲,后果更加极端。她一次又一次鼓励,一次又一次引导,引得胡庭禹活动范围里的委员会线人全都给拔了个一干二净。
不管认知扭曲是怎么来的,这个叫阿芙拉的都有大问题。
胡金把惨白的狼爪在胸前扣好,顺带又取了块胡庭禹的肉,装进口袋,打算一并送出让委员会自行查看。他被胡庭禹的记忆折磨得够呛,不过他还是得先回去,至少先回了安保室再说。
周围布满警卫,不过没关系,他此刻的存在比他们更高一层。他轻而易举就从天花板的缝隙往上攀登,来到上层,他继续往外迈出一步。
但是胡金没能迈出去。
一大股蠕动的黑色迷雾忽然缠住了他的脚步,迅速扩张,塞满了整段走廊,把所有空隙和遮蔽都填得满满当当,毫无容身之处。
它就跟一片裹尸布把他给包住了,跟着向内收缩。
他感到刺骨的冰冷,仿佛全身都长满了嘴,吸入凛冽的空气。海潮一样嚎叫的生灵知觉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前一刻他是蛆虫在尸堆里蠕动,下一刻他是身体里挤满了寄生虫的猪吞咽泔水,最后它们交织成极端怪异的混合印象,把他作为人类的认知挤得支离破碎。
死前的一刻,胡金已经无法记起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
H07补充事项:
若确定一段仪式带有“黑暗而无常的徘徊者”相关词句,切勿携带此类仪式物质接近实验中的H07库房。特殊的共鸣性会使H07把自身的一部分降临到此类物质身边,封锁附近有限空间,覆盖一切,吞下所有活物。
此条事项由主管阿芙罗西卡·菲奥多洛夫娜补充。
意外发生期间,阿芙拉主管和受害者身处同一楼层,正在监督对H07的效用性实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阻止了灾难向外扩散蔓延。
经阿芙拉主管检测,库房编号A135的库存物质量减少15.3克,怀疑死者和国际恐怖组织“委员会”有关。
......
特殊编号:H01
学术定义:来历未知的空间中转站
科研措施:不要封锁附近街道,不要组织大规模勘测,不要损害建筑本身,不要使用任何可能导致应激反应的措施。
建议在确保中转站稳定后组织人员监测,首先寻找安全楼层入住,然后以内部合法身份进行探索,务必找到有价值的稳定通道,携带其它空间可供利用的物质返回。
简报信息:空间中转站并无实体,可能附着于任何供人出入的建筑存在,一旦对建筑造成重大损坏就会消失,并于十到二十年后再次附着于其它建筑中。
最早发现的中转站记录为1823年战时,因时局不稳,决定出动军部夷平该大楼,以免影响战况,或受有心人利用。随即中转站消失,于1839年出现于五十公里以外的另一栋大楼中。
经过长期勘测,内务部找到一个稳定入口,在一座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岛屿找到一座死城,城中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有未知科技留存,——其中大量科技文献涉及对密传的限制和封锁。
经过为期六个月的观察确认,该城市中人类已经消失,去向未知,可见范围内没有任何该行星系内恒星活动的迹象。
在科研所进一步分析之后,各方面科技有了显著增长,收容也不必完全依靠密传和仪式。因1927年第二例空间中转在海场发现,可以确认,在世界范围内存在其它若干中转站,但各国均严格保密,杜绝任何交流的可能。
此为最高级别保密事项。
警告事项:发现中转站的分部主管地位和优先级高于其它所有分部,禁止一切干涉企图,并立刻给予最高优先级别支持。
另,阿芙拉主管就库房编号A135事件申请更高级别的技术支持和防护措施,考虑特殊编号H01在海场出现,批准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