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也是有圈子的,每个圈子的人虽然也分等级,但同属一个圈子的,出身肯定都相差不离,且性情相投,否则他们凭什么要为别人愤愤不平。
宗室皇亲朝臣贵戚,甭管身份高低,除开那些横空出世又得上峰赏识的人,其他人哪个不讲身份,哪个不需钻营,哪个又不要逢迎,但很多事不是你愿意,别人就愿意,所以为了家族,为了前程,合作必不可少,这也为什么侍卫甲乙丙等人会轻易搭成共识的原因。
侍卫内部的事情,隆科多向来不管,他也不需要管,毕竟他从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且到了这个年纪,他虽然起起落落的,但地位基本确定,至少眼前这些侍卫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在他心里,这些侍卫的出身或许可以,却并非个个都能比得过他佟家,再加上康熙对佟家和他都颇为照顾,他就算要为后辈铺路,也不可能跟这些小辈有过多交际。
不过隆科多此时还得靠这些人保护自己的安全,所以相较之前的呼来喝去,高高在上,现在的他看起来倒是客气几分,但也就是几分,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其他人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不发表任何意见。
上行下效,上峰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上峰不客气,他们也敷衍……反正谁也不欠谁的。只是眼瞧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走街窜巷的侍卫们就算是身强体壮,接连几天下来,也累得够呛。
牢里的犯人因为他们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多,特别是那些明面上的包衣,小偷小摸的不算什么,私用或者私卖贡品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自然也能猜到为什么会有人冒大不韪行刺雍亲王侧福晋,又三番四次想置隆科多于死地。
但他们都不是多嘴的人,这种事不到最后,谁知道谁输谁赢,没瞧见那些跟包衣世家有联系的人,暗地里不是传消息,就是迅速拉开距离,湮灭各种相关的痕迹。
隆科多虽然没有走街窜巷,可手头上的事情也不少,他急于收拢证据,那也是来去匆匆,这一天下来,连手指头都不想抬一下。
这一天眼看着又要过去了,还有一天就是十日之期,隆科多虽然收拢了不少证据,但多是包衣世家私用和盗卖贡品的罪证,跟行刺真没多大关系,纵使他们都明白这行刺是因何而来,但没有证据,隆科多就不可能轻易脱身。
皇上是大,可他注重名声,特别近十多年来,为了一个千古美名,没少放纵朝臣贵戚,以至于国库空虚,尤不自知,如今他能为隆科多争取机会,却不可能为了隆科多压住所有的声音,隆科多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跑进跑出,就是为了能找到新的线索。
这不,隆科多在衙门里问不出新的线索,就打算出去包衣世家的地盘,准备再转上一圈,所以狗急跳墙,不外如是。
“佟大人,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御前侍卫甲看了看天色,低声提醒道。
隆科多止住步子,才发现自己已然离开了衙门,站在街道上,这失神的举动放在平常没什么,放在此时,万一遇上行刺,吾命休矣。被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的隆科多迅速回神,扭头看向一旁的侍卫甲,正想说点什么,就被对方一个伸手推到了一旁,整个人撞在墙壁上,疼得闷哼一声。
奇耻大辱!
他隆科多可是他们的上峰,他居然敢对他动手,隆科多一阵气愤,扭头正想大骂,就见侍卫甲乙都已经跟几个蒙面大汉缠打在一起,那一刻,隆科多只觉得后背满是冷汗,到嘴的污言秽语也顿时咽了下去,转而往另外一边躲去。
御前侍卫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荣誉,身手什么的大多都是花架子,比起陡然冒出来的几个蒙面大汉,能迅速抵挡已然是反应迅速,可要是想将这些人捉拿归案,别说他们以少敌多,就是以多敌少,怕是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佟大人,快走!”
伤痕累累的御前侍卫甲乙也算是尽心了,被踹到一旁时还忍不住提醒隆科多逃走,真是有心了。
隆科多想跑,可惜人家不让他跑,若是从前,以他的身手,也能抵挡一二,如今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不过就是个表面光,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喊,这该受的伤要受,该打滚要打,不然他这条命怕是难以保住。
“快,快叫人——”
因着这条路离衙门并不远,人本来就不多,好在此时正是下衙的时间,三三两两的,总归是有人走动,再加上这么大的声势,想不惹人注意都难,所以不少人一瞧见这阵仗,该躲的躲,该叫人的叫人,瞬间就把这条待从清冷变成人气旺盛的景象。
“撤!”其中一个蒙面大汉举刀砍了隆科多一刀,眼见大批的人马正往这边赶来,挥手的瞬间,带着人往小巷的另一头跑去。
这些人身形轻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往相反的反向跑去,半道下又分散开来,仿佛早就找好退路一般,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在人眼前。
隆科多倚在墙边,整个人缩成一团,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不提他身上的那些擦伤,就说胳膊上挨的那一刀,血流如柱,袖子都湿了,若不是得到消息的侍卫来得急时,不用刺客动手,光流血就能要了他这条命。
匆匆跑来的侍卫们看到如此狼狈的隆科多和早已不知死活的两个御前侍卫,哪里还敢有半点耽搁,早前想要看笑话的心思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烟消云散。
“都愣着干嘛,救人的救人,追人的追人,可别再让那些刺客跑了。”侍卫甲看着这一幕,心中一惊,一边招呼身后的人救隆科多他们,一边带着另外两队人马往前方追去。
别看他声音大,其实心里特别害怕隆科多就此死去!
没错,他们其实可以再早一点赶过来的,也就是说,隆科多最后那一刀着实挨得冤枉,但他们谁也不能说,唯有抓住那些刺客,才能让这件事就此平息。
“快,这边,这边……”
侍卫甲和侍卫乙丙的目光交汇,点头的瞬间,三人瞬间分成三队,这种事谁也没有预料到,而且都已经发生了,与其互相责怪,还不如抓紧时间追刺客,没准真把人抓到了,他们还能领个赏。
抱着这样的想法,整个四九城里风声鹤唳,一时间人心惶惶,就是年素心他们这些生活在后院里的女眷,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最完整的消息。
十七到年素心身边最短,但性子最为灵活,凡事不用年素心多加敷述,她就能会意,然后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就好比现在,她一直知道年素心对隆科多追查刺客的事情颇为关心,所以她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以至于隆科多遇刺的事情刚传来,她就已经派人去打探细节,然后总结呈到年素心的面前,供她观看。
年素心捧着手中的信从头看到尾,越往下看,脸上的笑容就越深:“都说有付出就有回报,这拿了好处就理应付出代价,如此这般,才会让人觉得公平公正。”
十七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眼底却是眸光微转,明显她听明白了年素心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为何这般执着地想要这样一个结果。
明明按身份,年素心是主子,隆科多是奴才,遇上行刺,她这个主子不受重视,反而隆科多这个奴才颇受关怀。
这打得谁的脸!
十七不过一个奴婢,都会自家主子鸣不平,年素心又怎么可能任由旁人踩着她去打胤禛的脸。
年素心也没想要谁附和自己,她纯粹就是图个痛快,本来她还以为胤禛出手,肯定会再三筹谋,毕竟在这个当头,真要出了什么岔子,胤禛就是众矢之的。谁知胤禛竟这般果断,答应她没两天就直接把事给办了,真让人觉得痛快!
该!
都觉得雍亲王府的人好欺负,认为即便他们被发现也能利用所谓的‘亲情’‘旧情’把事情揭过,却不想当胤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时,他们什么都不是,又何谈所谓的情份。
年素心将手中的信交给一旁的十七,示意她烧掉的同时笑着道:“让人盯着隆科多,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这事要怎么了结。”
十七闻言,瞬间应是,虽然年素心没有多说,但她明白年素心的意思,所以半点没有耽搁,直接就退了出去。
一旁的夏至见十七离开,不由上前两步小声地问道:“侧福晋,难道他们今儿个还能抓到刺客不成?!”
“刺客肯定会抓到,只是怎么抓到,又在什么地方抓到,就看他们的本事了。”年素心闻言嗤笑一声道:“什么肱骨之臣,说到底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夏至原本就对佟家的人没好感,不管是他们暗地里做的那些事,还是明面上恶心人的举动,她们都巴不得佟家人倒霉:“听侧福晋这么说,奴婢倒是有些可惜那些刺客没能要这位佟大人的命了。”
年素心一想到隆科多的狼狈,心情顿时好了几分:“这倒不必可惜,留着命总归还是有用的,毕竟这戏要往下唱,总得有个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