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风’李魁此时抱起酒坛,叫好道:“哥哥说的好啊,就不该对朝廷这帮狗贼退让,既然哥哥下定决心要与狗贼打仗,俺这心里也畅快多了,就好像搬走了一块大石头。”
说话间,他猛灌一口酒水,喝道:“这帮朝廷狗贼狗屁本事没有,就知道躲在山坳里暗箭伤人,待俺们逐鹿山大军下山,必杀得他们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铁牛说得好。”宋公明端起一碗酒水,举过头顶,“此战,公明就拜托诸位兄弟了,待杀退朝廷官兵,咱们再回聚义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公明哥哥放心,此役定将朝廷那帮狗贼杀得闻风丧胆,此生不敢再入逐鹿山。”
“嘿嘿,顺便打下茂州,杀入兴元府也行啊。”
众人哄然大笑,齐齐应和,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后猛地摔碎在地上。
稍后,军师吴庸过来,宣读了此次下山迎战的职司,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出兵,逐鹿山能战之人几乎全在上面,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军。
北军统帅乃是‘玉麒麟’卢俊义,副将‘九纹龙’史进、‘金枪手’徐宁,参赞军事‘入云龙’公孙胜。携麾下众将,‘双枪将’董平、‘病关索’杨雄、‘浪子’燕青、‘没羽箭’张清等四人,率各众麾下兵马,合并一万马步军。
南军为主力,宋公明任统帅,坐镇中枢,军师为‘智多星’吴庸及‘神机军师’朱武,辖麾下步军头领‘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魁、‘赤发鬼’刘唐、‘扑天雕’李应以及阮氏三兄弟,统马步混编,两万余人。
东军则有‘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美髯公’朱仝、‘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等五员虎将,各自带领副将,统马军一万。
西军主要做粮草行营,由‘神行太保’戴棕为统领,‘镇三山’黄信为副将,裴宣、萧让做统计官,‘小霸王’周通等十余位头领负责押运差事,统领步兵八千人。
剩余人等则留守山寨,守山头领为‘小旋风’柴进以及多位不适合军伍打仗的小头领。
宣读声中,逐鹿山彩旗飘扬,旌旗挂满寨门,各营兵马震天齐吼,刹那间,杀声震天动地。
数十艘战船在水泊上忙碌着,自主寨下来的各路兵马纷纷进船,然后运出水泊,靠岸、集结。
山脚下大小头领奔走呼和,互相打气,激励军心。
宋公明立于船头,风卷着黑袍猎猎作响,他手中握紧令箭,看着四面八方铁甲涌动,刀枪林立。
下一秒,令箭掷出,大军开拔。
……
同一时刻,漫天霞云忽起。
几辆马车先后出了村子,后方刀手百人,长蛇般追随。
其中一驾马车里,帘帷卷起,李宓看着控鹤府最新传递来的消息,随后揉成团,丢进炭盆里,望着它焚烧殆尽,“逐鹿山……虎死骨立,还是有些底蕴的啊。”
当决定调兵围剿逐鹿山时,李宓多少有些犹豫,一来自己首次领兵,担心出师不利被朝廷别有用心之人诟病,二来蜀王在南方虎视眈眈,大将谢赟随时可能前来搅局,时间非常紧迫。
但一想到若坐视不管,凭逐鹿山的实力,一旦做大,后果难以设想,很可能成为第二个王保保甚至拓跋金刚。
也曾想过招安宋公明,但李宓心知肚明,就算招抚他们,也是匪性难改,惟宋公明马首是瞻。
如此一来,招安后不过是又给大赵朝廷增添一位拥兵自重的节度使罢了,想要真正解决逐鹿山匪患,只能杀一儆百,先给一棒子,再丢点甜头,让他们知道惟朝廷马首是瞻才是正道。
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成为控鹤府的恩养军也未尝不可。
李宓静下心,又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诨号与姓名,他掏出朱笔,在上面圈圈点点一阵后,从车厢内递了出去。
……
天启三载,十二月初一,冬日放晴。
茂州逐鹿山以北三十里处,一支自京西道远道而来的军队,安营扎寨,雄壮野性的武将把大枪往地上一插,接过一张信纸,阅读完毕后,拔枪而起,对左右副将道:“逐鹿山的军队出来了,领头的是‘玉麒麟’卢俊义率领的北军,先打垮他们,通知下去即刻拔营,整理军队,不能让茂州兵和玄甲营看笑话,让他们晓得,咱们备操军也是骁勇善战的。”
军令下去,方圆数里的军营都开始行动起来,所有武将穿戴甲胄上马,铠甲间的铁片碰撞着,散发出一股铁血的味道。
很快,备操军中的骑兵最先集结完毕,有条不紊的排成三列,共计两千骑,这是京西道最精锐的戍关骑卒。
备操军统帅平安,一名此前无任何战绩的平庸将领,此刻抬起头来,天边白云如絮,熙熙攘攘,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视野,自由快活。
下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骁勇骑卒,将手中大枪高高举了举,随后,马蹄缓缓地、持续地开始移动。
身后两千骑,同样开始移动。
平安目光凛然,战斗即将打响,他心中难掩激动,紧紧握住马缰说了两个字,“出发!”
大地静寂着……渐渐,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马蹄声,这一刻,静默着的营地终于杀声震天。
同一片天空下,另一拨人同样望着天空白云如苍狗。
数万人行进的队伍里,一杆替天行道杏黄大纛立着,旁边数面小旗,第一面写着‘卢’字,往后便是‘史’字、‘徐’字……
卢俊义骑马停在山坡上看着队伍缓缓挺进,又看向云层上的冬日暖阳,手心里紧紧攥住一小团白纸,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方军中驰来一骑,金盔金甲,提着一杆钩镰枪,过来问道:“俊义哥哥怎么愁眉苦脸,莫非对此役有所顾虑?”
“原来是徐兄弟。”卢俊义思绪被人打断,捏了捏眉心,这才回道:“不知为何,眉眼一直跳动,心中有些发慌而已。我大军以逸待劳,对付那些远道而来的备操军,已是占了先手,自然不怕。可能是这两天休息不好,等夜里喝点酒去去乏气,应该就好多了。”
说完,见有探马返回,卢俊义拱手告辞,“先行一步了。”
“请!”‘金枪手’徐宁目送他离去,自己也打马返回本阵,叮嘱左右道:“让兄弟们都打起十足精神,随时准备战斗。”
说完,他盯着卢俊义的背影琢磨着,也蹙起了眉头。
……
逐鹿山上能打能杀的好汉不少,但在沙场上能战善战的猛将却屈指可数,其中大多数还是被宋公明连哄带吓骗来的朝廷降将,大都心有不甘、满腹憋屈。
长年累月待在穷山黑水的山寨里,再没有往日城里锦绣奢华和靡靡细语,整日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什么兄弟情谊义薄云天,日子久了才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最紧要的。
表面上寨子众人和和气气没有摩擦,但军中投降过来的头领们心中都隐隐期待着会发生什么,毕竟有些东西压在心里,日子久了总会让人发疯的。
此刻,同样一张白纸条被一个脸如重枣的长须大汉死死攥住,随后丢在嘴里,细细嚼下。
青龙偃月刀,悬在马背上,轻轻摇摆。
一双丹凤眼,目不斜视,嘴皮开阖间发出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堂堂汉寿亭侯啊……降了又叛……两面三刀、忘恩负义,可是……祖宗啊!”
叹口气,凤眼合上。
系在战马脖颈的铃铛,叮叮当当响着。
军队中,性格暴烈的‘急先锋’索超此时却是性情沉稳,领着本部兵马不急不躁,一点瞧不出即将奔赴战场的紧张与焦虑。
其身侧的朱仝欲言又止,但始终也没说出话来。
又向前行进了一会儿,手执金蘸斧的先锋大将紧紧攥住了马缰,复又松开,来回几次后,终于用着微不可察的声音悄悄开口了。
“朱仝兄弟,说句实话,你觉得宋公明这人如何?”
朱仝左右看看,骑马贴近,冷声道:“莫要忘了,你我二人是如何上的逐鹿山。”
“心中可曾有愧?”
红面长须的‘美髯公’咬了咬牙,怒火胸中燃起,想起那庄子里,沧州府小衙内被杀一幕,庄子里一片焚烧瓦砾的惨景,他心中那份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那么小的孩子啊……朱仝叔叔马上就能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