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起突然,惊倒了战斗中的伏敇猎民,立刻下意识地收缩战线,把生死不知的花花萨满护了起来。
但是三妖兽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既没有追杀伏敇的猎民,也没有向吉祥靠拢,更没有去帮助古安猎民,而是像兔子一样,掉头就跑,一转眼就钻进了雪域林海之中,不见踪影。
三妖兽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虽然因为咒的限制无法参与血祭古安,但总不能因此就上了古安这艘沉船,那是得多傻才能干出的蠢事?
伏敇的猎民虽然不理解三妖兽的行为,但当务之急是救活自家的萨满,哪里会思考那么多?几个猎民立刻背起花花,踩上雪板,再也顾不得古安的猎民们,向西退出了战场。
吉祥见三妖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完全和自己相像的不一样,一时也有点头脑发蒙。但是古安的猎民他却不能不管,只好硬着头皮滑动雪板靠过去,遥遥向伊古尔射出两箭,逼得这大黑熊追击的身形一缓。
“伊古尔,追杀自己的前主子很开心啊!”吉祥讽刺道。
伊古尔哼了一声:“合作而已,两不相欠,难道我还得陪古安去死?”
说得好有道理,妖怪都这么无耻吗?不过想想也正常,没成妖前,这头大黑瞎子就是独自捕猎,哪懂什么礼义廉耻!
但是对方有两头妖兽,另一头什么境界不清楚,伊古尔却是实打实的五旋天,一旦发起了狂,自己这方就算取胜也是惨胜,搞不好还会有人丧命——这对男丁稀少的古安来说,尤其不能承受。
既然如此,那就用利害和他讲话:“可就算你把这些人都杀了又如何?古斯卡已经背叛了莫尔哈大王,趁大王病重之机暗算了他——再不回去,恐怕你又得换新主子了!”
“什么?不可能!”反应最大的是积雪中一直和猎狗缠斗的那头妖兽,闻言破雪而出,却是一只雪白的刺猬妖兽。
一见吉祥身上披着莫而哈妖王最喜爱的虎皮,白刺猥妖不信也得信了,再也顾不得追杀猎狗,扬起一溜雪霰就向妖王洞方向跑去。
伊古尔闻言也大吃一惊。他不是不相信吉祥的话,而是担心莫尔哈真的没了,自己怎么办?为了让自己逃出血祭,伊古尔逃出古安,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加入莫尔哈麾下。若再换个主子,不只是换谁的问题,还有会不会追究自己的问题。
伊古尔顿时也失去了继续追杀古安猎民兴趣,不只是因为势单力孤,还因为杀了也无处请功。
于是这货一声不吭,扔下古安的猎民,转头也想向妖王洞方向跑回去。
“慢着!”这回是吉祥不干了。现在只剩下了伊古尔,己方算上自己十三个人,加上还有七八条猎狗,放风筝也能放死这无情无义的熊妖。
伊古尔身形一滞,眼中射出了嗜血的光芒,竟似不乏拼命的血勇。
“吉祥让他走。”发话的是前来救援的猎民首领,同时对吉祥摆摆手,示意自己有话讲。
伊古尔一离开,猎民首领立刻吩咐猎民收拾一下西返,对吉祥回来并肩战斗表示欣赏的同时,也解释了自己的苦衷。
“你说什么,科杰萨满突然率人控制了古安?”吉祥对猎民首领的话异常吃惊,心想怎么两个萨满都出了问题?
“是的,他一直有意控制着木勒与古安的通婚,所以现在木勒的男性猎民,与古安女人有牵挂的和具有古安血统的,只有六人,都被他事前控制起来,然后率其余的男性猎民,以他儿子苍狼为首,趁我们来此救援之机,突袭了我们。”
“所以你们才来了这么少人?”
“这还是花花萨满从双望山撤回的猎民口中听说你可能也在,坚持要亲自带队施救,不然都不会派人来。其余的人,包括伏敇猎民和古安猎民,则都在闻鹰的带领下返回去解救古安了。”
花花萨满要救自己?吉祥有点蒙。
这花花萨满要是奸细,不是应该顺着闻鹰决定一起返回,再与科杰萨满里应外合,出其不意制住古安人吗?怎么反而打着救自己的旗号,自告奋勇要到这里来,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啊?
“咦?花花萨满呢?”古安人突然有人惊异地道。
“被我射伤逃走了!”吉祥老老实实地答,并把自己从古斯卡处听来的关于“小萨满”的事以及讲给众人听,说出自己对他的怀疑,顺便讲了地穴中发生的事。
那首领听完一拍额头,大呼:“吉祥你迷糊了啊!那‘小萨满’,以古斯卡的年龄,当然是指木勒科杰!以花花萨满的年龄,他只会被称为‘小孩子萨满’——况且以花花萨满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不利于古安的,因为他是闻鹰的儿子啊!”
吉祥听得脑子嗡嗡的,这才知道,自己一时误解,竟然减损己方一大战力,甚至可能会和伏敇发生误会,简直是愚蠢至极!
“而且,”那首领见吉祥后悔不已,仍不忘再补一刀:“你身后少女的性命,只有萨满才有可能医治,而现在……我们可能已经没有萨满了!”
吉祥眼前一阵发黑,这辈子没这么愧对疚和后悔过。
自己历尽九死一生,才取得莫尔哈陨落、古斯卡重创的有利局面,全因自己冒昧的三箭给毁了。
此时妖王洞这边,以妖兽们寡㾾鲜耻的尿性,大概率都会转投到古斯卡麾下。
但切赫等三妖已经不足为虑,古斯卡也中了诛神刺,怕是一时办会也没有余力主动出击。剩下的伊古尔和那刺猥妖,古安即便没有图腾勇士,也不足为惧。
所以就算有科杰这个奸细发难,只要花花能抵挡数天,古安这边完全有机会向白石部告发科杰的背叛行为。
届时白石即便不会理会被萨满神国视为渎神者的古安,但也决不会容忍背主投妖的科杰,古安就可以赢得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
这下可好,不但科杰萨满失去了制约,破坏了古安生存机会,还让背后少女的伤势没了医治的凭依,让吉祥心里顿时乱成一团麻。
古安猎民心系莫昆,行进速度极快。吉祥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搓热少女的四肢以防冻伤,渐渐就落在了后面。直到转过一道山岭,雪白的天壁出现在了远方,标志着二人离古安已经很近了。
吉祥再次解下少女,放到铺在雪地上的虎皮上时,发现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陈吉祥,你为啥这么拼命救我?是不是看我漂亮,心里图谋不轨?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吉祥哭笑不得,对着她一挑大拇指:“你真牛,看着我后脑勺就知道我在想啥!”
然后挑眉一笑,把两掌放到一起搓了搓,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地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看你时间也不多了,我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现在就把轨给不了?”
说着把手放到了少女的两脚上。
少女大惊,拼命往回收腿,一下牵扯到了伤势,顿时咳出一口血来。
吉祥吓得赶紧把手抬起,急道:“别急别急!我只是想给你搓搓脚活活血。”
少女摇了摇头,“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没用的。如果不是莫尔哈射出诛神刺就死了,我的内脏早被搅成了肉泥。但就是这样,诛神刺也已经盘踞在我体内化成了一道金行异气,会一直掠夺我的生机——没有萨满,我撑不过二十四小时。”
吉祥心下黯然,自己就算想向白石部求助,二十四小时,怕是累死也走不上一半的路。
但是不到最后关头,当然不能轻言放弃,只得道:“就算把你埋在这里,那也得好手好脚的吧?全是黑一块红一块的冻疮,也太丑了啊!”
少女脸上立刻露出了犹豫之意。吉祥便顺势捉住她的脚揉捏起来,一边分散她的注意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啊……你叫胡什么来着?”
少女一翻白眼,没搭理他。
“胡对倒?胡幺九?胡六筒?……”吉祥开始猜。
“行了行了!我不姓胡,我姓富,叫富诗韵!”少女受不了他胡说八道。
富诗韵?
这个名字让吉祥有点失神。因为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总听杜天提起,还知道她是牛眼汉子爱愈性命的女儿。
但是富诗韵自己见过啊!不是一个黄毛丫头吗?他想起了牛眼汉子抢自己小狐狸时,牛车上那个捶车叫嚣的丑姑娘——说什么也不能和现在千娇百媚的少女形象重合到一起。
“在山路上抢我小狐狸的丑……是你?”吉祥试探道。
“什么你的小狐狸?那是我前世炼就的寄魂宠——它来就是找我的,怎么就能成了你的小狐狸?”富诗韵怒了。
啥?寄魂宠?这么说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记恨牛眼汉子了?吉祥一时有点抹不过来。
正在这时,远远的东方,突然有一声长长的狼嗥传了过来——那声音充满了愤怒与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