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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人心
    皇帝最后还是大太监的劝说下,离开皇宫。

    幸好他以前安排过替身,现在一些有心人,正关注着他的替身,没有找到他这个正主。

    皇帝皇后,外带太子,一家三口,跟着大太监,住进宫外他的一处别院中。

    皇后本来说可以去她父亲家躲躲。

    皇帝心想,以前我或许会同意,现在我却知道,你那父亲,我那久受国恩的国丈,早就准备好了投奔新朝。

    真是可笑,受朝廷恩最多的人,反而不会报恩。

    相反,为朝廷付出很多的人,却会拿命相抵。

    他已经从神网中发现,孙常存正以每天一百八十里的速度狂奔,试图回援。

    然而即便是他也明白,在神网注视之下,这种回援必然遭遇伏击,下场一目了然。

    一天一百八,有几个士兵抗得住?

    即便抗得住,还有多少体力拿起刀枪?

    皇帝摇摇头, 只在大太监的书房里, 拿起一本通史来看。

    他这是找安慰。

    历史上亡国之君也不止我一个。

    只是看着看着,他又哭了。

    “别的亡国之君, 要么不知肉糜,要么成天昏昏,要么被权臣篡位,要么就是强敌压境, 可是朕这几条都没有!”

    “要说强敌, 朕是一点点看着他们生生起来的,偏偏毫无办法,就像一个生了炎症的人,明明那么点小炎症, 最后却拖死了人!”

    对比之下, 他觉得自己亡国亡得太冤了!

    关键是他上位之后,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有人讨宠献上美人,他都不敢收用, 惟恐历史上记载一笔,他是因为耽于美色这种理由而亡国。

    结果了,他啥坏毛病没有,皇帝的福没享受到半点,皇帝的罪,全受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后人或许会同情,但笑话得恐怕会更多。

    皇帝想到这里,又想上吊了。

    好在这时, 小院之外, 大街上传来一片欢呼,仔细一听, 原来是天圣军进城了。

    大军进城, 而百姓欢呼者,除非有人组织, 否则太少见了。

    他顿时起了想法, 就是死, 也得死个明白。

    不能稀里糊涂, 他于是钻进神网,想要去看个究竟。

    皇帝对京师还是很熟的。

    他很快来到正阳门, 那是进入京师最正统的路,一般都不允许小民通过, 只有典礼时才会开启这座城门。

    比如献俘。

    只见一排高头大马从正阳门穿入。

    皇帝变成一只老鹰,仔细盯着。

    领头是个少年。

    他知道,魔师就是个少年。

    有人说是天授,在他看来就是魔种附体。

    那少年双眼无神,竟然真的是个瞎子?

    这是情报中打探出来的,但他一直没有相信,而且通过神网也看不到那瞎子少年。

    哈哈,朕竟然输给了一个瞎子?

    皇帝只觉得好笑。

    同时又莫名起了希望:“自古以来,成君者不可残疾。残疾者必不能成君。”

    不知这瞎子辛苦打下的天下, 最后要便宜了谁。

    “天圣军进城,一切均沿旧例, 只汰换吏员,其他不动。”

    随着这句话的宣布,街面上的百姓慢慢不欢呼了。

    不是说好的要开仓放粮吗?要打大户吗?

    你玩这一手, 大家就不高兴了。

    不过另外一群人又高兴起来。

    不动就是好消息。

    他们最怕的就是动。

    只有皇帝在冷笑。

    真要按照大炎律条,那些个大臣,有一个算一个, 没一个能跑掉!

    事实也正是如此。

    随即三法司重新开张,然后清理旧案。

    第一个被抓起来的就是刑部尚书,光是去年就炮制冤案十五起,起起都有人命。

    第二个被抓起来的是户部尚书,光是他手中沾掉的银两,就有四十五万两。

    看着还没破百,那是因为他只当上了一年半。

    前面几个被皇帝拿下了。

    皇帝的实权还是很大的。

    虽然他对付不了整个阶层,但能对付某一个官员。

    皇帝看着“哈哈”大笑。

    “你这老儿,让你捐银子,你就捐三百两,可是你家里却藏着五十万两!”

    “现在可好,人家也没有改弦易辙,就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大炎律条来,你也躲不过去!”

    “你还能叫冤枉?谁冤枉你了?是银子,还是你的管家?”

    只见巡察司的大堂上, 前户部尚书一个劲地喊“冤枉”。

    “冤枉啊,这都是常例啊, 怎么就要抓人抄家啊!我可是多余的银子一分没有沾啊。”前户部尚书嚎啕道。

    “常例?这大炎律条哪一条写了下拔的银子,你们可以先划拨三成的?”巡察司总司长笑道。

    没有一个被抓不说这是默认的规矩,这是常例。

    常例,常例,大炎必然要亡,但提前了几十年亡,就是亡在了常例上。

    “这,这没有常例,京城居大不易,还怎么过日子?这迎来送往,还如何支出?只靠每年那千把两的俸禄和几百石的米粮,根本不够啊。”前户部尚书叫苦道。

    “哼哼,大炎律条可没有要求迎来送往!做好自己的事,就能升迁,巴结那么多做什么?小老百姓一年五石米就够全家人吃用,你几百石都不够吃的?”

    “那是吃糠咽菜啊!我辛苦读书十五年,才中得秀才,又十年才中举人,中进士已经三十三,总不能让我继续过那种生活!”前户部尚书也是发作了。

    皇帝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嗯,这也是他不得不默认常例银的原因。

    他知道有这些事,但却改不了。

    你不优厚大臣,有才者哪会来投奔你?

    难道用大字不识几个的小民?

    他们只会贪得更多,参见身边那些太监们。

    “前朝有清廉之官,一年只花银数十两,一样过日子,你们就是圣贤书读歪了,嘴上说颜回之风,背地行盗匪之事!”司长冷笑道。

    前户部尚书无话可说。

    刀把子在人家手里,刚刚能说几句就够了,再说下去,估计就要上夹棍了。

    夹棍的滋味,谁尝谁知道,他旁观过几次三堂会审,那真是三木之下,就是只狗,也得招认。

    皇帝沉默。

    他明白了,对方就是靠着新兴之军,犹如人的新牙,还很干净坚固,这才能咬透浑浊的官场,将其清理干净。

    但这能坚持多久?

    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他决定好好看下去。

    人心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