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李善启程离开仁寿宫,回到了汧源县。
回程的途中,李善一路沉思,他有着深深的忧虑,一方面担忧李世民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担忧裴世钜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谋划。
另一方面,李善也在担忧突厥的变动……在他看来,任何与逻辑不符的行为都有着必然合理,但只是自己没看懂的逻辑。
阿史那·社尔不可能不遭到颉利可汗的忌惮,却如此死心塌地……在李善看来是不符合逻辑的。
回到山谷后,李善第一时间召集众人,王君昊、张仲坚、曲四郎、候晨、何方、侯洪斌、范十一等人都列座。
短暂的沉默后,李善先看向了候晨,“记得你提及与草原部落曾有旧?”
“是。”候晨有点诧异,“殿下是要售于草原……但皂块只怕在草原难以大卖。”
“送一批过去。”李善缓缓道:“转一道手……最好送到五原郡去,听闻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开战,查探一二。”
候晨倒是听说过阿史那·社尔这个名字,是去年邯郸王在阵中亲自生擒的,今年初送返草原。
“是。”候晨点头应下,“之前有数个小部落内附灵州,可以厚利许之。”
李善微微点头,继续说:“君昊。”
“在。”
“若要青壮尽出,能有多少人?”
王君昊在心里默算了下,“亲卫三百,村中青壮近九百人。”
“九百人……”李善舔了舔舌头,“范十一,你回一趟长安,将空闲下来的马匹都带来。”
“是。”范十一起身应是。
李善叹了口气,无论是李世民那边突有变动,还是突厥那边出现让人猝不及防的变故,有战马在手,不管是驰援长安,还是远遁千里,才有足够的把握。
因为之前筹建霞市,又因为马周长期管理马引,所以天下没有人比李善有更多的马匹……大都是良驹,虽然不可能补足,但凑个三四百骑应该不难。
不过之前东山寺密库中的军械、铠甲、弓箭差不多已经耗用完了,这方面……
“九百青壮,也够折冲府的标准了。”李善琢磨了会儿,低声道:“三郎,明日去一趟县城,索要军械、铠甲……径直去找长史杨则。”
虽然不明就里,但张仲坚立即应下,联想到之前李善让人查探五原郡内情,心里差不多判断应该是应付突厥的。
王君昊忍不住低声问:“郎君,可是陛下有意?”
李善瞥了眼这厮,“不是。”
顿了顿,李善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预防一二罢了,这次孤可没有说什么。”
王君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用凌公的话说,郎君只要出现在哪儿,哪儿就会出麻烦,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赤地千里的旱魃。
从同洲改成陇州,张仲坚、曲四郎这些新人还好,但如王君昊、范十一、朱八这样的老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妇孺均送回长安。”李善看了眼候晨,“候公需安抚一二。”
“已经到这地步了?”候晨简直无可适从,他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李善幽幽道:“前日陛下提及,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开战……”
“突厥内乱?”候晨更是觉得奇怪,人家内斗,我们却要将妇孺送走?
“此事大有古怪,必有变动。”李善叹道:“襄邑王李神符……只怕难挡突厥来袭。”
对于李善的解释,大部分人都是懵懂的,但张仲坚却低声附和道:“阿史那·社尔其人,非凡品,身有嫌疑却与突利可汗开战,确有古怪。”
“是啊。”李善苦笑道:“不得不未雨绸缪啊,阿史那·社尔深恨孤……”
王君昊小声嘀咕了几句,早知如此,当日就该一刀枭首。
“现在还说这些作甚!”李善皱皱眉头,“何方、侯洪斌。”
“你二人从村中青壮拣四百人,随亲卫队操练。”
“亲卫队以王君昊为首,何方、侯洪斌、张仲坚、曲四郎为副。”
众人一一应下,如何方、侯洪斌颇有狐疑,而王君昊却对李善信心满满……出了屋子,范十一还在向几位新人解说,大概就是郎君说好的不灵,说坏的,一般都灵验的很。
这一晚,李善掐着手指在心里默算,现在是六月中旬,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开战大约是五月底,如果前者想做什么,现在也应该差不多揭晓了。
七八月份,关内道就要开始秋收了,突厥一般也是挑这个时间点南侵。
这么算起来,自己是来得及的,一千左右的青壮,大部分都有坐骑,而且靠着汧水,进退自如……最关键的是自己可不是陇州的地方官,不必考虑守土有责,形势不妙撒腿就跑,谁也不能指责自己什么。
再说了,就算有人要指责也没什么充足的理由,都打到汧源县了,首先要追着的那应该是李神符、段德操啊。
从第二天开始,整个山谷都陷入了忙碌,紧张的气氛渐渐浓郁起来,陇州长史杨则就是因为李善而能从常达手上分润权柄,非常给面子。
给司农卿的亲卫送去铠甲是有忌讳的,但杨则完美的理解了李善托张仲坚带去的话,向朝中兵部上文请于汧源县新设折冲府。
天下折冲府分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这边正好能提供八百青壮,虽然兵部还没有回文,但杨则已经有名义将大批的军械送至谷中。
“殿下,这是……”裴宣机看着山谷外的平地上正在操练的数百骑兵,小声说:“未闻突厥犯边。”
李善嗯了声,解释道:“只是操练一二罢了。”
顿了顿,可能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点敷衍,李善补充道:“那日宣机兄提及,龙虔兄来信,襄邑王与平原郡公势如水火……”
“的确如此。”裴宣机苦笑道:“九郎来信,若是突厥大举来犯,只怕战事不利……不过听闻突厥内乱,应该不会南下吧?”
“去年草原大雪,伱说呢?”
李善心想自己也只能找这个理由了,阿史那·社尔这个理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一方面难以服众,另一方面人是李渊放回去的……而且还自以为得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