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日,李善愁眉不展的坐在中军大帐内,两侧的窦轨、温彦博也神色凝重,已经是开战第八日了,突厥仍然没有退兵。
在第一日李善遣派重骑破阵,突厥伤亡惨重之后,从李善、窦轨、李道玄到下面的将官,都觉得突厥会选择退兵,毕竟突厥的建制与大唐不同,很难承受长时间这么巨大的损失。
于是,李善没有继续遣派重兵猛攻,而是放缓了下来,只一次次的试探,或小规模的骑兵交战,来催促突厥尽快退兵。
但李善没有想到,突厥没有选择退兵,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与唐骑开战,也一次又一次的遣派偏师试探攻打左右两军车阵。
都说突厥难以持久,没想到居然这么难缠,简直和后世的通古斯野人有的一拼了……李善心里有着诸般猜测,战事的走向有可能向着自己几乎已经放弃的谋划方向发展,但也有可能向着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如果突厥不肯放弃边界处要道,那李善也别无选择,只能全力猛攻来打通要道,掌控主动权……但这种方式,如果突厥仍然要死战,那兵力折损会非常大。
事实上,昨日李善已经试探过了,命苏定方亲率骑兵前压,交战一个时辰,斩杀两千余突厥骑兵,但突厥仍然没有退意,充当先锋的重骑兵又折损了近四百骑,李善心都要滴血了。
短时间内,重骑兵那是死一个少一个,根本没办法补充。
已经是九月下旬了,时间不多,如果不能将突厥逐走,那意味着唐军很可能就要在如今的驻地建寨,等待突厥自行退去……以目前突厥的动向来看,即使退兵,也很可能会以重兵控制要道,搞不好还让让梁师都接手。
实话实说,李善更希望在这儿与突厥对阵,而不是梁军……梁师都占据朔方郡,中心是大名鼎鼎的统万城,防御上很有一手。
李善发愁的主要原因还是难以抉择,猜不到对面的阿史那·社尔、突利可汗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要和唐军在这让死磕?
有这个必要吗?
或许有,去年突厥数次大败,已经动摇了他们在草原上的统治力度,还有什么比击败唐军更有说服力的呢?
又或许是要组织人手将掠夺的粮食、财物、人口送回草原?
“怀仁,今日再试一次?”李道玄建议道:“某来领兵,未必要用重骑破阵。”
窦轨点头赞同道:“让左右两军北移,诱突厥来攻,以弓弩手掩护,再以骑兵突袭。”
张仲坚补充道:“重骑、陌刀队继之,突厥或许会选择退兵。”
李善沉默片刻后叹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再如何心疼伤亡,李善也不会容许目前的局势一直持续下去,不将要道掌控在手中,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深吸了口气,李善正要发号施令,外间突然有亲卫高声禀告,“殿下,代州骑兵副总管南阳郡公、武安郡公请见。”
“来的正好。”李善轻笑一声,亲自起身出迎。
久违的张士贵、薛万彻大步走来,拜倒在地,“拜见邯郸王。”
“武安兄、万彻兄别来无恙。”李善一手一个挽起两位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笑道:“即将大战,正需要大将领兵。”
张士贵视线在李道玄、李客师身上打了个转,沉声道:“此番奉命而来,皆听殿下指派。”
“约莫七千兵力。”薛万彻解释道:“原本只五千兵力,后并州抽调兵力来援,其中任城王遣派泌水县候率两千骑兵同行。”
李善回身大笑道:“张宝相乃是孤王福将,当年雁门一战,便是其率兵北上,助孤破敌,后顾集镇一战,亦是张宝相穷追不舍,使颉利可汗难以聚集兵力,方有突厥大溃。”
众人中,苏定方、张仲坚、王君昊等人都是去年大战的将领,前两人沉默寡言,而后者却是个碎嘴子,滔滔不绝的讲诉张宝相的运气。
的确,张宝相的确是个福将,不然原时空中五路大军覆灭东突厥,为何偏偏是他生擒颉利可汗呢?
思索片刻后,李善问道:“可需休整?”
张士贵一怔,这么急吗?
援兵从并州甚至代州远道而来,而且是在短短七八日的时间赶到,必然疲惫,按理来说应该至少休整一日。
薛万彻却拍着胸脯,“殿下放心,即刻出战,必能破阵!”
一旁的几个将领都心里嗤笑,这牛皮吹得有点大,这一次突厥死战不退,就算你能破阵又能如何?
这些天,以重骑为先锋破阵也不是一两次了,每次到最后都被突厥以优势兵力逼回来。
“暂且休整,西河郡公妥善安置。”李善摇摇头,缓缓道:“七千兵力……调给右军两千,左军两千,四千留在中军。”
“是。”
“苏定方。”李善吩咐道:“选两千骑兵。”
“是。”
李善转头看向薛万彻,“此番要借助万彻兄勇武,行阵前邀战事。”
窦轨微微颔首,他是不多的几个知道李善全盘谋划的人,战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认为李善的谋划有什么漏洞,只是对面的都布可汗、突利可汗很可能还在犹豫中。
再试探一次也无妨,最多不过是重兵猛攻罢了。
等安置妥当,数千步卒从唐军的中军、后军涌出的时候,对面的突厥军中一阵骚动,山丘上的阿史那·社尔、突利可汗眯着眼细看,却未见唐军来攻,数千唐兵分出左右两股,在骑兵的掩护下往左右两侧涌去。
“这是……”突利可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战场狭窄,唐军实际上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左右两翼战场,还有必要补充兵力吗?
阿史那·社尔却微微点头,“应该是援军到了。”
不多时,两千唐骑滚滚而来,一员大将驱马出阵,手中马槊不停挥舞,突厥军中也有勇士上前应战,不过两三回合就被唐将刺落,连续七八个之后,再也没有突厥人胆敢应战了。
阿史那·社尔脸色铁青,遥遥戟指,“那是何人?”
一刻钟后,侍卫的回报让阿史那·社尔神色极为复杂,咬牙切齿的同时嘴角微翘,显得颇为诡异,竟然是去年与李怀仁同守顾集镇的薛万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