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郎君来了。”
王仁表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门房,笑着道:“你此次跟着随军,可有战功?”
“先后杀了五贼。”门房笑嘻嘻道:“不过小人不像张三郎、侯家大郎那般,自然是要跟着郎君的。”
李善亲卫中,张仲坚、侯洪涛是公认对仕途最有渴望的两人,王仁表也知道,只笑着点头,大步往里走去,他出入李宅向来是不需通报,甚至都不用下帖子的。
门房是最早跟着李善的的亲卫之一,是范十一的族兄,一边叫人将马牵走一边对正巧在门口的刘黑儿小声解释:“王家郎君出身祁县王氏,父亲是前随州总管。”
“太原王氏?”刘黑儿虽然是个胡人,但也知道五望七家,
“嗯。”
刘黑儿回头看了眼王仁表的背影,他既然被李善任命为亲卫统领,自然是要知道这些人脉关系的,之前在萧关时候苏定方、张仲坚、曲四郎等人都有过交代。
不过刘黑儿只知道这位出身太原王氏的子弟与李善关系好,而且父亲还是驸马都尉,是唐皇的妹夫……王仁表被扫地出门这种事,苏定方他们自然是不会提起的。
王仁表一路走进正厅都没见到几个人,毕竟还没成亲,李家下人一共也没多少,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女人,一般不会出现在前院。
好不容易看到个眼熟的下人,王仁表没好气问:“你家郎君呢?”
“呃……”
王仁表有些奇怪,“村口问过了,怀仁今日未出行。”
那下人摸了摸脑袋,“郎君好像还没起来……”
王仁表无语了,走到屋檐下看看日头,再过会儿都要准备午食了……这个时代基层平民是一日两餐,但家中富庶的大都是一日三餐,更别说达官贵人了。
后院里的东院内,李善还缩在被窝里不肯起床……一方面是之前几个月啊,实在是耗尽心力,脑子每时每刻都在转,都快冒烟了,就连睡觉都睡不踏实,常常深夜惊醒后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现在终于能安安分分的睡一觉了……其他的不好说,至少裴世矩是不会突然杀到屋子外面的。
另一方面嘛,不是所有的棉花都用来打制棉甲的,毕竟那时候任瑰还没有大败自刎呢,所以专门打了几床棉絮,有垫的,也有盖的,虽然和后世不太一样……后世弹棉花那是技术含量相当高的工种。
但躺在上面,盖在身上,那种感觉……让李善眼角湿润。
不容易啊!
“夫人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周氏苦着脸劝道:“郎君还是起来吧,等夫人怒了……”
“征战归来,想睡个懒觉都不行?”李善搂着小蛮缩在被窝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对了,这几日就改口吧。”
小蛮的声音倒是清脆,“是啊,再过两个月就要成婚了。”
不知道里面李善做了什么,小蛮娇笑着嗔怒啐骂,惹得站在床边的周氏满脸通红……
周氏也不劝了,好不容易脱身,再被拖进去就糟了……在这个时代,睡懒觉不是小事,因为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宦游在外,不然晨昏定省是必须的,这关乎到孝道。
周氏本来就出身低,以前还是个寡妇,在李家一直小心翼翼,就怕朱氏将李善睡懒觉和自己扯到一起……再有两个月崔家小娘子就要进门了。
但刚出去没多久,周氏又转了回来,“郎君,王家郎君来了,等了好一会儿了。”
“孝卿兄?”李善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居然会是王仁表。
懒洋洋的起床,李善有点舍不得软乎乎的棉被,还坐在床沿,让小蛮给他穿戴,周氏让侍女端来温水、牙刷、牙粉,服侍李善洗漱。
李善心里有些许罪恶感,当年自己也是穷苦学子啊,怎么就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连穿衣服、洗脸刷牙都要人侍候,实在是太过分了!
“郎君,抬脚。”
李善抬起脚,周氏蹲下身子给李善穿上暖和的棉鞋……哎,自己的抵抗力实在太弱,完全抵挡不了这些温柔的腐蚀啊!
等李善到了前院正厅的时候,王仁表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孝卿兄,失礼了,失礼了。”李善一进门就连声道歉,“几个月劳累……”
“几个月劳累,睡得沉点也是常事。”王仁表打断道:“为兄只是想问,怀仁昨夜几时睡的?”
这个时代一般人在戌时就睡了,大概是八点左右,迟一点的亥时,十点钟左右,再迟也迟不过子时,十二点左右……越是官宦世家越是如此,因为第二天要么晨昏定省,要么上早朝。
如果碰上父亲要上早朝,那做儿子的就比较惨了,得赶在早朝之前去问安。
李善干笑几声,“孝卿兄勿怪……哎,朱八,去炊房要些清粥小菜。”
朱八眨眨眼,“郎君,不用了吧?”
“什么?”李善两眼一瞪,“肚子还饿着呢!”
一旁的王仁表叹息道:“朱八的意思是,已经到午食的时候了。”
李善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这种早中饭……他前世还真没体验过。
现在还是正月,李善索性让炊房弄了个火锅上来,现在火锅在长安西市也挺有名气的,用的还是当年杜如晦赔给李善的那处产业,据凌敬说,有一次天策府众多幕僚在那儿聚宴,杜淹差点没被气死。
夹起个鱼丸蘸了点调料送进嘴,李善一边嚼着一边说:“孝卿兄,好像这几日就要除服了,可想好了?”
“可惜小弟已经回京了,不然去了原州,正好与德谋兄聚首。”
“就在取萧关之前,小弟与德谋兄还说起,如果孝卿兄在的话……”
王仁表心里暖洋洋的,轻声道:“吏部尚书乃中书令观国公兼任,一时难以出仕,暂且不急。”
“孝卿兄,小弟去说……”
“不急,真的不急。”王仁表打断道:“何必为此等小事?”
李善沉默了片刻才叹道:“那就由得兄长,只望兄长勿要将小弟视为外人。”
“放心吧,有用得到你的时候呢。”
中书令杨恭仁政治立场中立,是个两边不靠非常油滑的人物,而王仁表没有历经科举,只可能以先父王裕荫官的名义出仕,那就必然要过同安长公主这一关,杨恭仁是不会为了王仁表去得罪陛下的妹妹的。
李善倒是有说动杨恭仁的能力,天台山一战杨恭仁是在场的,但王仁表不愿意好友为了自己的出仕而浪费掉这个人情。
更何况,王仁表心里有数,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再往后拖一拖,自己的出仕并不是什么难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