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着宋乔雨离开咖啡厅,两人站在吧台前一阵子相顾无言,直到梁安打破沉默开口。
“王队。”梁安颔首问好随后一指门口,“好久不见,出去走走?”
他们来到这家咖啡馆本来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密措施。既然要“走”,那当然不是普通散步,而是真要去某个地方。
这不是预计中的情况。但穿着蓝黑色冲锋衣的中年人并没有再作犹豫。不久,两个人坐上了梁安开过来的车。
这当然不是梁安的车——车牌号理论上属于一个出国多年仅仅保留着国籍的富商。它也是言致远暗中运作的内容,但经费可不是私人的手笔,严格意义上来说或许也属于梁安自己。
前支队长王海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前下属究竟怀揣了什么阴谋诡计,但他还是比较想知道一些关键点。
“我听说你找到了很多关键的线索。”
梁安点了点头,“言致远把他能验证的资料给到了我。基本的手法我已经了解了,差的只有资料里最后关键的步骤,以及寻找决定性的证据。除此以外,如果要知道事情的全貌,比如魔盒真正的内容,要让宋乔雨查到宋队究竟有什么留言。”
王海没有为这個表述而惊讶,显然早徐天翼好几步听过这种玄之又玄的“魔盒”的表述,抱着手臂靠在了副驾驶,“如果宋荆真的想要留下什么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留言,利用宋乔雨确实是好方法。我们猜测了这个可能性,但一直没有确切的方向。现在宋乔雨参与了调查,这很好,但你确定你让我交代给他的地点能起到作用?”
梁安却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暂且岔开了话题,“王队,我记得您、肖警官和宋队都是几乎在同一时间进入警队的?”
“没错。宋荆是特招,会比我俩早半个月,但实际上差不了多少。”王海眯了眯眼,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手指的骨节,“肖自铭倒是和我在同一天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肖自铭肖警官,他现在其实还活着,对不对?”
王海眯眼看向他,暂且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梁安也就明白了。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一时间颇感好笑,“王队,恕我直言,你们仨关系处的蛮奇怪的。根据我的猜测,肖警官失踪后应该是藏在了昱州市的某个地方,需要伙伴帮忙伪造身份,您替他实现了这一点。您没把这件事告诉宋队,宋队却长期把肖警官当作自己的秘密线人。”
“宋荆也知道他还活着?”王海抓住了这个要点,“就因为这个,你觉得这是一个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的地方?”
“不仅知道,宋队恐怕还亲自和他通过气,确认过他的任务和安全状况。”梁安判断,“她需要确定的地点只有伱们三个人知道。如果您出了事,肖警官会再次露面。在宋队的预计里,您也是可能命不久矣的人中的一员,需要另一重保险。”
王海顿时无语,“她干嘛咒我?”
“其实她担忧出事的人应该也包括我,还有宋队知道的另外一名线人。”梁安理性分析,“她作出那种选择只会是为了能够保护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魔盒没有奏效,但宋队也不确定江卓会不会使出更聪明的手段,有其他的一张。当初单独接触过她的人都可能是被怀疑的目标,既然这样,除了要让没有嫌疑的宋乔雨破局,必须选择一个处境安全的局外人。”
王海还是颇为纳闷:“其实就算是当时,我也只觉得那个人是在搜集情报。只是一个运过毒的小喽啰干不了大事,宋荆也只是招呼我过去帮忙,所以那时候我到底有什么不安全?”
那时的他虽然控制着独立的三支队,了解的却只是大局。
可以说,连江卓这个名字都是在宋荆死后才被三支队的警员们熟记,而在这之前,他们清楚的仅仅是有一股势力在昱州市暗处行动,操纵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清除想要清除的人。而从利益关系的分辨上,他们谨慎地把枫越集团纳入考量。
有一阵他们以为宋荆拼死寻觅并传出的线索不过是录音笔中江卓的名字。而在王海在追查后续进展、与更早就开始了解一部分内幕的梁安开诚布公以后,他们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一回事——枫越集团内部当时正面临着某种隐而不发的变局,宛若天雷勾动地火,分散的股权在一夜之间收拢,江卓真正成为了这个具有庞大资产量的集团货真价实的掌控者。
撬动变局的节点正是一次故技重施。从那一刻开始,江卓已经不再掩盖自己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事实。
“因为师母被人跟踪不只有一次……这事您应该清楚。在案发前一个礼拜,宋队的出勤记录里有一条和她在一支队当时的搭档对不上号的内容。同一天师母所在的单位报警说抓住了一个小偷,说是两位热心人士鼎力相助做好事不留名。那天您在休假,但第二天就去揪出了那位‘小偷’运毒的案底。这可比在保密单位小偷小摸的罪要大,他至今还待在牢里。这起案件的前后,不出意外的话,宋队和您的参与度都比较高。”
梁安就差戳破最后一层壁障,说出到底是哪两位“热心人士”明明是捉贼却搞得像做贼,悄悄行动背着所有人暗自拆了招。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王海摸了摸下巴,“比如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心安理得到现在还叫林敏师母,却至今不好意思叫我一声师父。”
梁安的脸皮已经培养的足够厚,因此不为所动,过了不久停下了车。王海转眼一看,这地方他没来过,但也在情报交换中知道了一些信息——正是被顶替了身份黄嚣的住址。
“我还留了一些东西在这。”梁安解释,“配合言致远后来给我的资料,宋队案子的真相起码可以得到一个结果。”
他把一份文档传到了王海的手机上。王海定睛一瞧,眨了眨眼有些纳闷,“这是恬乐公园的公共活动申报表?虽然是在案子当天发生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但这地方距离桑景大厦得有两公里吧,能有什么关系?”
王海能立刻辨别出场地之间的距离是理所当然。在离开市局之前,他人送外号昱州市局“活地图”,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出生长大的时间几乎和昱州市城市建设的时间重合,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是那条街那条路,据说上学的时候赚外快都靠的是体力活——专门承包滴滴打单车服务,骑坏了三辆自行车。
梁安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大胆的推论需要您帮忙证实。发现了这件事以后,我就已经确信:我能拼凑出这起案件的最后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