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摸摸下巴,“非要我评价的话……这玩意儿就像我老家郊区大棚里的那些荔枝。”
“……什么玩意?”
“就是看着很扎眼,红红火火很新鲜,吃起来味道也很甜,其实确实也没问题。但一想到它们在实验室在大棚里的时候可能被伺候的比我自己还好,老祖宗一个个都是农学生和专家的命根子心头宠,就觉得其实这事蛮矛盾的。”
徐天翼实在感到费解,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脑回路:“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种做法放到古代多少得被封一個‘拜荔枝教’教主,没人理解只不过是一颗果子,怎么一群人得拆开来看围着铁疙瘩报数来研究出门道,还叫人给它搭棚子‘生火’伺候着?”
“这不是很正常?”徐天翼到底还是没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打比方的,但残存的文科素养还是让他下意识地修正,“而且东汉就有大棚种植技术,这东西就是老祖宗传来的,农业可是国本,你到底哪来的把古人当傻子的优越感?”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陆遥干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我们才是那个古人。这些东西就好像是现代人哐哐哐带着一堆仪器设备跑到古代去研究农作物的遗传学信息,还要想办法装成是正常做法来规避被当作歪门邪道,比起依靠经验来‘扦插’精简程度相当之离谱。我还真模仿不来,但能看出点门道。我现在比较好奇,你到底从哪弄来的这个神奇玩意?外星人送的大礼包?”
徐天翼自然没把陆遥随口的天马行空当真,但也皱起了眉头。
看他好像正在思索,陆遥溜去找外面的意大利小哥套近乎,要了一杯免费且特别加了大半杯奶油的奇怪咖啡,在意大利小哥宛若见到了圣经中异端的注视下走了回来。她稍微尝了一口就眯缝起了眼,视线转向对面揣着手的梁安,眼神七拐八绕,目的在于示意老大出去到徐天翼看不见的地方说话。
奈何没怎么搭档过的塑料默契实在不太够,陆遥一部眼保健操做下来,梁安愣是没搞明白这兔崽子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直到陆遥放弃这种比较酷的交流方式,干脆指向门口做口型才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撂下徐天翼走了出来。
“啥事?”
“老大你怎么这么多有钱人朋友,不会真的是什么富二代吧?”
梁安只沉默了一秒,“你竟然好意思和我说这个,我倒是觉得挺新奇。不过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得徐天翼有钱,之前不是早就已经跟你说这个咖啡馆是他的,所以可以随便薅羊毛了吗?”
重音明显在那个“伱”上。
陆遥面露无辜之色,抬了抬手上的咖啡,“重点不在有钱,而是在朋友。主要这咖啡豆明显和你那天莫名其妙跑去调查交通事故的时候是一个味儿,就和速溶咖啡不一样的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袁祁袁耀的事情还刚刚有个音讯,既然这样,就是说你很早就和徐天翼重新有了联系。虽然你说他也是你老同学,但是……”
眼见着陆遥再推理下去就要给自己揭底了,梁安干咳了一声。
“这事待会跟你讲。陆遥,你记得你言学长吧?”
“当然啊,我不就是言学长介绍来的吗?过年我还找他要过法治福呢,不过我之前观察到他这几天都没喂他海草森林里的八爪鱼,可能是比较忙吧。”
“他确实是很忙,所以有个任务要你接手。趁这个时候,你可以一心二用给自己起一个响亮的代号,类似于……你打游戏用的昵称那种。”
“哇靠,这个我在行啊!”
安排事情的开始比梁安预想中还要顺利,而他们正说着,徐天翼从门里探出头来。
“我只是犹豫一下,你们能不能不要弄得好像是我自己要在房间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然后直接把人当空气了……”
一天的日程或许极大程度的让徐大律师精力见底,连职责人都没了威慑。
梁安咂嘴,先挥手示意陆遥带着那杯大概算是混合着咖啡味儿的奶油进去坐下,然后站着调侃了一句,“徐天翼,你这状态不行啊,需要来一杯我们不用付费的咖啡吗?”
徐天翼压根没理他,直接把梁安当成了空气,跟陆遥直说详情。
“你应该也知道,徐晓汀当时是枫越集团的新人,我要说的是一些关于那个集团得来的信息,包括我给你的代码,也是一些人从中意外得到的数据流片段。你虽然能够理解它的用意,但大概得不到具体的用途——有另外一位精英也和你得出了相近的结论,当然没你那么生动形象。”
看来,他在房间里听到了外边的谈话,也确认了梁安不是开玩笑,确实想把陆遥招揽进巡夜人当中。
陆遥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无论能不能达到信任的地步,现在陆遥确实是唯一可选的选择。
“枫越集团的对外业务公开部分集中在电子科技,通俗了概括就是一些工作内容从键盘到显示屏的硬件和软件。像所有随着互联网而兴盛的企业一样,他们的技术部门主要由程序员组成。但不同的是,他们还额外雇佣了这一专业领域外的大批科研人员,量少而精,涵盖了多个领域的研究者。他们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年轻、比如优秀、比如不爱社交、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也不算高。”
坐在一旁的梁安纯属围观,但也摸了摸下巴适当捧场:“……和徐晓汀一样。”
徐天翼目光凝重,“他们都掌握了大量的专业知识,却因为种种理由缺少有成熟经验的引路人,作为新职员进入职场接受保密性工作时也不会怀疑——只要工资足够,这些由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年轻人不会有任何意见,有的甚至从未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工作存在区别。事实上,这样的人在社会里不算少见。”
陆遥举手提问,“所以你要指控的是他们分属不同领域,但同样因为涉世未深被骗着做违法乱纪的事,包括你姐姐徐晓汀?然后你姐姐的死,也是因为发现了不对劲才被灭口?”
“他们的工作内容一直都是最大的秘密。”徐天翼转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做的事存在危害。十几年来,我们知道枫越集团在用大批资金投资一些公开的项目,并且借此取得了不小的成功,但对他们自己真正着手的技术并不清楚。事实证明,哪怕枫越集团自己也发布了不少的研发成果报告,在处于相同地位的企业中无论不算突兀,但这些也不过是用以粉饰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