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不寒而栗的问题，尉迟霸的小眼中流露出了既狂热又坚定的光芒，张开双臂，神情迷醉，大声道：“当然，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苦苦等待了四万年！我们全都准备好了，再次沐浴在混沌大神的光辉之下！”

    楚正青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没有一丝颤动，就像是遍布在山岩上的缝隙，他淡淡道：“不用为自己的行动，披上如此光彩的外衣，其实你们和幽泉老祖，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为了得到混沌遗留下来的强大武器罢了，至于混沌究竟是什么，会不会真正重生，你们才不会在乎呢！”

    “甚至，只要能得到混沌的力量，无论你们还是幽泉老祖，都不希望所谓的‘混沌’，真正重生在这个世界上吧？”

    尉迟霸微微一笑道：“我们和幽泉老祖，当然不一样。”

    “如果幽泉老祖得到了混沌的传承，只会变本加厉地奴役低阶妖族，打造属于他的恐怖世界！”

    “可是，我们得到了混沌的传承，却可以打破禁锢在低阶妖族身上数万年的锁链，创造一个所有妖族都平等的新世界！”

    “我们和幽泉，怎么会一样呢？”

    楚正青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而他的女儿楚飞音，却是扭过了脑袋。

    如果说楚正青还稍稍掩饰一番自己的情绪和思想的话，那楚飞音几乎是将深深的嘲讽都写在脸上。

    她有一对占据了半张面孔的巨大眼睛，眼球外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皮膜，在灯光下散发出了瑰丽的光彩。

    “尉迟岛主，你们混沌之刃都把‘混沌’当成神灵来膜拜。”

    楚飞音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从胸腔中直接发出来，“不过在我们这些历史研究者的眼里，无论人族的神，还是妖族的神，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您知道是什么吗？”

    尉迟霸道：“愿闻其详。”

    楚飞音道：“喜怒无常。”

    尉迟霸微微一怔。扭头对李耀道：“你看到了，两位大师是这次探索行动的关键，他们对于混沌学，都有非常独到的见解。等到了混沌神墓之后，你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两位大师。”

    “如此重大的任务，当然不会由你一个人来完成，你只需要将直觉和感知提升到极限，按照本能。做出反应就行。”

    “现在，和两位大师亲近亲近，若是他们有什么要求，及时和外面说，全部满足他们。”

    尉迟霸转身离去，研究室里只剩下李耀和两位专家。

    李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藏书和古代残片，发现绝大部分内容，都是来自四万年前到三万五千年前。

    这一段历史，是欧冶子的记忆碎片中没有涉及的，也是人道衰落。妖族兴起的激变岁月。

    刚刚兴起的妖族，就像是绝大多数通过暴力征服中央文明的蛮族一样，虽然在武功和军力上打败了中央文明，然而在文化和体系上，却是被中央文明的浩瀚和深邃彻底折服，以至于全盘接受了中央文明的一切传承。

    所以，在妖族兴起的早期，绝大部分语言、文化、制度，修炼体系，乃至洞府的开拓方式。宫殿的营造形态，全都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古修世界的风采。

    事实上，即便到四万年后的今天，相对于完全进入现代化社会的人类文明而言。妖族文明亦是保留了相当多古修世界的痕迹。

    和现代人相比，反而是妖族，更有古风一些。

    李耀对这些文物，看得津津有味。

    他不敢贸然去翻阅那些斑斑驳驳的古籍，却是埋头研究一块块的石板。

    这些石板应该是妖兽帝国早期，某一位强者墓穴中的陪葬品。用鲜活的笔触和简练的灵纹，描绘出了这名强者一身的丰功伟绩。

    对一般人而言，这些蝇头小字挤在一起的灵纹，无异于天书，然而对李耀来说，不过是古修文字的简单变体罢了，他聚精会神，很快解析了大半。

    从几块石板上断断续续的内容来看，这名强者应该是出生在人族已经被镇压之后的岁月，他一生最大的功绩，似乎就是在和混沌，或者说是混沌的军队作战，最终将混沌驱逐到了星海的边缘。

    在石板上，混沌的形象，是一个圆滚滚的大肉球，周身长满了长长的触手，而在触手之间，还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眼睛。

    石板上，用虚线画出了一道道从眼睛中射出来的光线，代表混沌的视线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不过，最令李耀在意的，是镌刻在混沌旁边，一个好似太阳的图案。

    李耀非常清楚，这种图案出现在陪葬品中的意思。

    那是古人经常用来表示物体大小的参照物，意思是说――混沌和太阳一样庞大！

    这，未必是指混沌的真正体型，但至少说明，混沌拥有堪比恒星的力量！

    李耀若有所思的表情，引起了楚正青父女的注意。

    他们还以为尉迟霸会派来一名五大三粗的赳赳武夫，可是这一位，五大三粗倒是真的，然而那深邃的目光，却像是看懂了石板上的古灵图？

    怎么可能！

    两父女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再一次埋首于浩瀚如海的古籍之中，全力以赴地解析混沌的秘密了。

    ……

    两天后，骷髅岛海底的一处秘密发射基地中。

    李耀抬头望去，头顶是巨大水晶琢磨而成的天穹，亿万吨的海水重重压在天穹上，还有无数光怪陆离的鲸鱼和乌贼在天穹外游来游去，给人一种置身海底龙宫的感觉。

    停泊在发射场中央的，是一艘“七星蛟龙”级猎空舰。

    这一级别的骸骨战舰，其体型和用途，和人类的驱逐舰类似，以巨大海兽死去之后的骸骨为框架，再以基因技术覆盖上一层坚实的血肉，通过细菌在四个高热体腔中，不断将晶石分解，释放出大量灼热的气体，向后喷射来获得推动力。

    除此之外，还加装了两座仿造星耀联邦的战舰用动力符阵组，属于混合动力推进。

    因为操纵简便，转向灵活，可以在海底、水面、天空甚至大气层外短途飞行，这一型号的猎空舰得到了血妖界各大势力的青睐，一些实力强大的角斗场和捕奴队，都会配置一两艘。

    数百名混沌之刃的成员，正在将大量物资运上猎空艇，特别是一只只巨大的生化储藏槽，沉浸在里面进入休眠状态的，是几百头生化战兽。

    这些生化战兽，无法用乾坤戒来收敛，几乎就将大半艘猎空舰，塞得满满当当。

    李耀穿着一身黑色战衣，看似轻薄无物，就像是一层皮膜覆盖在身上，令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完全凸显，显得英武至极。

    这种战斗服，亦是血妖界的生化技术结晶，聚合了几十种妖兽皮肤和鳞甲的精华炼制而成，薄如蝉翼的一层，就拥有堪比鳄鱼皮肤的防御力，万一被撕裂，还拥有自我愈合能力。

    可以说，在某些性能参数方面，这种细胞渗透战斗服，比人族使用的芥子战斗服更加出色。

    “登舰！”

    尉迟霸同样穿着一身细胞渗透战斗服，黑色皮膜极强的延展性，可以适应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族体魄，即便拉长到十几倍也不会撕裂，依旧能保持95%以上的性能。

    尉迟霸意气风发，满面红光，重重一挥手，恍若要将大海劈开。

    李耀冷眼观瞧，尉迟霸身后的探索队伍明显分成两块，一块是战斗员，所有战斗员都是忠诚的混沌信徒，此刻，即将前往他们心目中的圣地探索，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狂信徒标准的亢奋神情。

    另一块，则是研究员。

    和单纯的狂信徒相比，研究员们的脸上明显增添了几分凝重，不过绝大部分人还是信心十足，眼中流露出了踌躇满志，迫不及待的光彩。

    目光逐一从战斗员和研究员身上划过，李耀心中一动，又开始思索一个早就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根据他这一个月的观察，尉迟霸最多是一名高阶妖王，绝没有达到妖皇级数。

    而混沌之刃的这些战斗员，实力只会更弱，包括诸多死牙卫在内，顶了天是妖王级数。

    混沌之刃中，没有更加厉害的高手了吗？

    而且――

    在来到无乱城之前，李耀最重视的对手就是幽泉老祖的亲弟弟，无乱城主火蚁王，然而这两个多月来，这位无乱城主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骷髅岛上过。

    尉迟霸就在他的鼻子底下，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火蚁王真的一丁点都不知道么？这可不太像是一名妖皇，应有的水准啊！

    带着满心疑问，李耀登上猎空舰，他属于核心团队的护卫，能够和尉迟霸、楚正青等探索核心共处一室。

    即便如此，为了携带大量的物资，他们这一处舱室也狭小无比。

    “哧――”

    所有成员都登上猎空舰之后，舱室上方的孔洞中，忽然注入了大量淡黄色的油性液体，很快就没过他们的身体，充斥着整个舱室！

    这是缓冲液，和人族使用的缓冲泡沫用途相似，都是用来消解疾速飞行带来的冲击力。

    猎空舰上方的第一层水晶穹顶缓缓开启，他们缓缓升上了两层水晶穹顶之间的夹层，随后，身下的水晶穹顶再次关闭，四周有大量海水注入，等到内外压力一致时，外层水晶天穹向两侧滑开。

    猎空舰就像是一条修长的鲸鱼，朝着深不可测的海洋深处窜去，向着混沌神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