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星期日,上午,奥多摩,及川武赖的别墅。
山崎换了套衣服,找上了及川武赖和神原晴仁,提出要买下那副《青岚》,神原晴仁的《青岚》,价格是一张一亿日元的支票。
及川武赖和神原晴仁并没有认出山崎,他的样貌实在是普通到让人记不住,而山崎也没有报上姓名,支票是真的就足够了。
及川武赖对这个价格很意外,“您是认真的吗?”
山崎说道:“是,这其实是一副少有的名作。”
“您的赞赏让我很高兴。”神原晴仁认真的说道,“但是我要说清楚,这是我的作品,不是武赖的作品,不是《红莲》、《金色》、《纯白》三副作品的后作。”
“我知道。”山崎说道,“《红莲》、《金色》、《纯白》三幅画作,及川武赖先生其实说的非常清楚了,他的心已经死了。”
及川武赖震惊,“你、你说什么!”
山崎说道:“《红莲》、《金色》、《纯白》展现的不单单只是你的毕生所学,还有你的感情,你的心意,你自己应该都没有意识到,你为什么会画它们,而不是其它,绝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画,却看不到画中的意境。”
“第一幅《红莲》画的是一朵在微风中不动的红色莲花,以池塘中的涟漪表示微风,表述的是夏季的花。”
“可是,红莲还有另外的解释,那就是焚尽万物的红莲业火。”
“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你的妻子出了严重车祸,你没有足够的钱,你愤然,你恼火,但你没有办法。”
“你能做的,就是画画,你把满腔的怒焰都融入了这幅画里。”
“画中微风涟漪,不是说夏日的宁静,而是说暴风雨前的宁静,是你崩溃的前兆。”
“如果这幅画不成功,你大概会跟着你妻子一起去死吧。”
“《红莲》真正表述的不是夏日池塘中在微风中涟漪的红莲,而是您满腔没有爆发出来的怒火。”
及川武赖的眼泪流了出来,神原晴仁含泪哽咽道:“这其中还有对我的怒火吧,因为是我逼他去作画的,车祸也是因为采风途中遇上了龙卷风。”
山崎说道:“第二幅《金色》画的是一轮金月,以田野中摇曳的稻穗表示劲风,表述的是秋季的月亮。”
“另外,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但是劲风却把田野里的稻穗吹得摇曳,这代表着收获的不确定性。”
“而收获代表的是希望,粮食有了收获,如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收获的不确定性,也就是希望的不确定性。”
“画这幅画时,及川先生,您的画作已经得到了肯定,钱虽然还缺,但愿意投资您的人却是不缺,所以钱已经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您妻子的身体,当时您的妻子是在植物人状态,钱也无能为力,您只能寄予于希望。”
“您带着满满的希望画了这幅画,希望您妻子能够如同月亮绽放光芒般睁开眼睛。”
“《金色》真正表述的不是秋天田野上空的一轮洒下遍地金色光辉的月亮,而是您满满的想要您妻子好起来的金色希望。”
神原晴仁泪流满面,及川武赖泣不成声的说道:“希望有什么用……她……”
山崎说道:“第三幅《纯白》画的是一只在雪地中的丹顶鹤,以不动鹤羽和雪表示无风,表述的冬季的雪和鸟。”
“丹顶鹤一般看作是候鸟,同时它一般也是成群结队的,雪地中一只丹顶鹤,那其实就是及川先生您。”
“在您妻子死后,您的心就如画中的冰原般被冰封了,您就是那只丹顶鹤,形单影只,孤零零的站在冰雪中等死。”
“没有风,不是雪后平静,而是您的心当时没有波动。”
“《纯白》真正表述的不是冬季冰原上一只将死的丹顶鹤,而是您自己处在一个苍白的世界中,您的世界已经没有了颜色。”
及川武赖恸哭道:“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画画再好,卖再多的钱,也不能让她活过来。”
神原晴仁哭道:“对不起,是我不好,非要逼你去画画,逼得你去耍手段。”
山崎说道:“根据前三幅画作,夏天的《红莲》、秋天的《金色》、冬天的《纯白》,《青岚》要表述的是春天的风。”
“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冬天过去,春天到来,神原先生您让及川先生画《青岚》,是想让他活过来。”
“但人力有穷时,您并没有能让及川先生恢复,他的心依旧冰封着,不过您总算为他找了个凭依,就是会画《青岚》的承诺,让他没有自杀。”
“只是如果最后没有画出现,神原先生您和及川先生好不容易得到的名声会一落千丈,所以您为了兑现向外界的承诺,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去画,结果却是有了意外的惊喜。”
“您的《青岚》画的是春天草原上吹拂着树上嫩叶的和风,但真正表述的不是风和春天,而是那新生长的青草,重新发芽的嫩叶,就是神原先生您的心,重新活过来了,画中包含了无限的喜悦。”
神原晴仁擦着眼泪道:“您说的没错,我以为我做不到,因为我的手废了,但真正去画了以后,我才发现,以前是我太傻了,手没用了,还可以用牙咬,只要心里想要画画,那就可以做到。”
山崎问道:“那么,现在,能把画卖给我了吗?”
神原晴仁说道:“不,这幅画我不卖,但我愿意送给您。”
“好吧,既然您这样说了,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山崎说道,“那这张支票就交给及川先生您了。”
“我?”及川武赖擦擦了眼泪。
山崎说道:“既然您没有选择自杀,那么我相信,有一天您会画出您的《青岚》,这就当预付金吧。”
“好啊好啊……”
神原晴仁很高兴的准备答应了,随即反应过来,他不该代替及川武赖承诺什么,于是看着及川武赖不再说话。
及川武赖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山崎笑道:“为了挽救您的名声,您都炮制出假的基德出来了,我相信及川先生您不会再选择自杀了。”
及川武赖羞愧得满脸通红,神原晴仁也是一样。
山崎明白,神原晴仁本来有打算拿他的《青岚》给及川武赖的,但又怕被美术界识破。
虽然只要不说是用牙咬着画的,但专家一定能辨认出绘画手段有问题,用牙咬着画的与用手画的,两者有所不同。
所以,最终神原晴仁没有敢拿出来,甚至没敢告诉及川武赖。
山崎继续说道:“如果及川先生您死了,这钱就当我赞助您的绘画教室吧,您这一脉传承下去,有一天或许还能够画出这种满含意境的名作。”
“谢谢。”及川武赖点头道,“那么,我就收下了。”
之后,等及川武赖装好《青岚》,山崎起身告辞,被及川武赖和神原晴仁送到门口。
双方行礼后,山崎走了,及川武赖和神原晴仁目送他走远,收回目光看向对方。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从何说起。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
“走吧,我们回家。”及川武赖伸出手搀扶神原晴仁。
“嗯。”神原晴仁再次哭了,及川武赖的行动,说明及川武赖,他的弟子,他的女婿原谅他了,至少是开始有一点原谅,这就很好了。……
午前,宫本家。
山崎把《青岚》拿出来给宫本一郎、宫本美子、美黛子鉴赏。
美黛子笑道:“嗯,这是一幅看得令人高兴的画。”
宫本美子说道:“确实不错,等下你送去美术馆吧。”
“收到,那就开饭吧。”美黛子笑道。……
下午,米花美术馆。
美黛子和山崎带着塔尔汗三姐妹,一起过来送画,随便把塔尔汗三姐妹介绍给了落合馆长。
“你、你老婆?三个都是?”
“没错。”
“……”
看着落合馆长吹胡子瞪眼无语的样子,美黛子很开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山崎好笑的送上《青岚》,落合馆长顿时又是另一种吹胡子瞪眼的无语样子。
没去管他,山崎和美黛子带塔尔汗三姐妹参观米花美术馆。
米花美术馆总体由美黛子无敌美少女社的艺术部门管理,落合馆长负责监督,尤其是扩充本馆收藏品,也就是购买名家作品的事务,还有与其它美术馆互换作品展览的事务。
美术馆有专门的展厅展出无敌美少女社艺术部门拿出的作品,是各分社社员的代表作。
毛笔字、水墨画、水彩画、油画、漆器、陶器、瓷器、木雕、石膏塑像、服装等等,甚至还有塑料瓶、牙签、瓶盖之类的特异材质作品,所有作品面前都有可以写下点评的意见簿,这是与名家作品的区别。
这些美术品也是轮换制,美好心情财团的大型设施中多多少少的都有展览台,也会当作商品贩卖。
名家作品之所以受好评,是因为那是名家的作品,而实际上,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些社员他的作品并不比名家作品差,也许还更好看,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而且独一无二。
买一个这样价格便宜而且独一无二的精美艺术品作装饰,很多人都愿意并付之行动。
美术馆中还有博物厅,都是沉船物品,是太平洋海事集团从海里捞上来的,说不上是价值多高,但都具有历史意义。
同样也是轮换制,因为一艘沉船物品就数不胜数了,一个书桌子大小的船只模型,再配上实物,船用的风帆、缆绳,船上的酒杯、烛台,贸易用的金币、银币等等,加上具有代表性的船员人偶,零零散散,差不多就能占一个展厅了。
这次展览的是一艘十七世纪的英国风帆战列舰上的物品,发现于加勒比海。
五人走马观花的逛了一遍后,回去找落合馆长,向他告辞离开了。……
3月26日,星期一,下午,宫本家。
宫本美子下班回来,看了山崎和美黛子的通知表,641和643,认可了他们可以去观赏樱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