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香草和韶云交谈的时候,杨莲生打了票回来,把车票分发给大家,就嚷嚷着,赶紧去检票上车。
季小青跑过来拉了韶云的包一下:“快上车吧,人多位子紧张。”有意无意打断了香草和韶云的交谈。
大家鱼贯而出,排着队依次检票上车。而在上车寻找位子的时候,梁珊珊拉着钱虹虹坐在一排双人的位子上,杨莲生挨着杨雨奇坐在一起,韶云先坐下后,边上空着一个位子,香草本想着挨着韶云坐的,但季小青就挡在韶云的边上,站在那里还没有坐下。香草只好扫了一眼车厢,跑到后排,一个妇人带孩子的位子边上坐了下来。
季小青看看车厢再没有空位了,就挨着韶云的包坐在位子边上。韶云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把自己的包移到身前,让季小青坐正位子,一切看似随意,其实季小青是故意的,她不想让香草和韶云在一起,是一种内心的小活动。
坐在韶云身边的季小青,感觉着边上韶云的气息,她还是头一次和韶云这样近距离的坐在一起,她的胳膊不敢挨着韶云,她内心有些恍然的紧张和羞涩。
从香草和韶云交谈的那一刻起,她就留意着韶云的一举一动,她听见了韶云在说静茹,那个韶云一直挂念的初中同学,那时的她对韶云和静茹的印象都不太深。但不知怎地,现在她看见韶云和香草交谈的融洽,内心有一丝的不舒服,抗拒的感触。
在季小青的内心,她不敢承认自己特别在乎韶云,这样一个事实,但她知道自己躲藏着的隐蔽渴望:她很希望和他交往,她也希望从他那儿得到一种阳光般的默默的温存。
这是一种内心的互动,是彼此吸引;这有别于一厢情愿,不需要刻意地苦心地去追求;但越是这样,她越觉着有故意表露的破绽。
季小青无法遏止自己的情感,曾经在晚上,也就是最近总在梦中梦见韶云:自己拿着一本书,走在大坝边林中的小路上,韶云从对面走来,他笑着和自己打了一个招呼;韶云走过之后,季小青心里甜丝丝的,因为她把自己灿烂如花的笑脸儿送给了他。
季小青醒来之后,想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样幸福地笑过了。或许从懂得情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开心地笑过。
季小青想着自己的心事,而边上的韶云此时已经闭目养神,对窗外的一切景物和车厢内的人,没有一点感觉,仿佛他在自我的意识中沉睡着。
香草坐在一个妇人和她的孩子身边,位子几乎被小孩占着了,她只能侧着身子勉强搭着半个位子,车子一晃就挨着那个小孩。香草用眼睛看着前方韶云的位置,看到季小青挨着韶云坐着,心里一阵不舒服。
车子下桥的时候颠簸的厉害,香草边上的小孩把头磕在座位边上,一下子哭了起来,哭得那么悲切,那么不可截止,仿佛那是一个生命被一种极具穿透力的痛苦折磨而发出的悲号。
而边上的母亲似乎无动于衷,那妇人衣衫破旧,目光空洞而有些凝滞的女性形象落入香草的眼里,香草不禁哑然,急忙拉着边上孩子的手,不停地安慰着他,用纤细柔弱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在香草的安抚下,小孩才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梁珊珊挨着钱虹虹小声地和她说着话,在知道钱虹虹没有选读文科时,梁珊珊难得地表示支持她,梁珊珊说:“不管你的能力如何,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总没错,即使你走到最后发现问题了,但那是自己的选择,就一定不会后悔。我知道你打初中起就偏文科,但你内心现在比较抗拒,说明你有了自己的方向,那是注定的结果。就像我,除了打球其他的没兴趣,也许那就是我一生无法改变的内心目标。你不同,文学是你小时候的爱好,是父母和环境把你带进去的,随着你的年龄增长,自己的内心有了自我,才是你的人生目标。虹虹,可能理科对你来说是个挑战,最坏的结果就是回到医院做个护士,你有啥好顾虑的呢,我支持你。”梁珊珊的一席话,把钱虹虹有些郁结的心分析的的透亮,她不再为自己的选择而犹豫,开始听见韶云和季小青不赞同她的选择,内心还是很失落的,原来知己才是最难求的。
客车到站后,大家依次下了车,整个路上韶云都没有睁开眼睛,似乎睡着了,到站后季小青忍不住拉了韶云一把:“到站了,下车了。”韶云惊醒过来,拿起包裹随着季小青下车。
在分手的那一刻,季小青的眼睛扑闪着看着韶云,希望他能对自己说点啥,但等了几秒钟,她失望了,韶云只是向她摆摆手算是说,再见,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假期是漫长的,季小青不由的有点心伤,看着一群人往北走,特别是钱虹虹和香草都跟在韶云的边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季小青失落的难受。而自己一个向西走进那个寂寞的家,也许一个假期就自己一个人守着教师宿舍过日子。爸爸忙着开会,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妈妈给假期的学生补课,忙的顾不上自己,剩下的就是一堆书。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看着韶云和同学们远去的方向,她好想和他在一起,看看农村的田地,看看午收的金黄色的麦子,在心里渴望着,但又不知道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渴望。
在医院门口钱虹虹和韶云说,过两天,她要去外婆家看外婆,韶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他去过的地方,和那高高大大的杨梅树,但现在他没有心情去送钱虹虹。
或许他爸爸会把她送过去,实际上,钱虹虹和韶云说,就是内心也想到了她们两一起骑车去看外婆的事情,她很难忘记韶云的那支花,和抱着他后腰的那种感觉。
“再见!”看着似乎不舍得走的韶云,钱虹虹说了一句再见,把沉思中的韶云惊醒。
“再见!替我向你外婆问好。”韶云憋出一句话,这可能是他一路上说的最完整的一句话。
香草和杨莲生他们一直等韶云转身,才和钱虹虹打着招呼,说着再见之类的话结伴跟韶云一起往镇子北边走去。
快天黑的时候几个人在下坝的边上分手,香草有点不舍,一直叮嘱着韶云见着静茹一定要代替她问好,她太想她了,不管香草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看着韶云那不舍的眼神确实真情流露,她恨不得能陪着韶云一起回家,但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她不敢。即使她想,估计韶云也不会答应她。
分手的时候杨莲生重重的拍拍韶云的肩膀,似乎已经从梁珊珊那里得到了信息,没有过多的安慰,深厚的友谊可能就在那重重的一拍当中传递着。
炎热的夏天,骄阳似火,整个村子像蒸着桑拿,狗狗们吐着舌头躲在阴凉处,哈巴哈巴地喘着气,地上像烙锅的饼一样,裂着缝散发着烤人的热浪,即使是晚上也闷热的无处可上,难耐而无助,许多村民摇着手里的芭蕉扇,到处寻摸着凉快的地方。
洗过澡之后,韶云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乘凉。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向往着那神秘又璀璨的星河,或许那里有一颗星,就是父亲的化身。
韶云发着愣,然后突然想起明天自家的麦子有一垄地已经成熟了,别家的早就收完了,韶云家的地今年只有母亲和姐姐两个人收。没有劳动力比别家收的晚些,放假回来后,韶云觉得自己应该下地干活,不能再像往年一样躲在家里看书。
韶云悄悄地去柴房找了一把镰刀,把它拿去水塘边,就着月色细心地用刀石磨着,小时候割牛草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自打上高中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干过农活了。
放下书本就是农民,这是韶云最深刻的感触,韶云打算明天天一麻麻亮就下地,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把西湖的那一块田里,熟透的麦子割完。晒干露水后就拉回来,放姐姐家的麦谷场上去打,因为和姐姐商量过了,她家刚好明天没有麦子收,她家的麦子基本上收完了打出来了,姐夫是起早贪黑的忙。
现在的韶云突然变得成熟了许多,他的许多话和想法,母亲都没有再阻止,没有父亲后,他是独立的,哥哥分出去了,这个家在母亲眼里,韶云就是拿主意的人。
天麻麻亮韶云就背着箩筐和镰刀下地了,他住的独立,起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沿着村里的小道出了庄子,跑到西湖地的那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中,周边的麦田都光秃秃的,被收割完了,只剩下零星的几垄地,还没收割,如果不赶早收割,麦粒会在太阳的爆嗮下炸裂的,那样就会减少麦子的收成,赶上雨天就彻底地黄了。
到了自家的地头,韶云刚刚放下箩筐,准备拿出镰刀,这时不远处一个朦胧的影子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