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云躺在麦场上,照看着要在露天里过夜的几堆麦子。刚躺下没多久,二胆子夹着个凉席来到麦场上,手里还提着个袋子里边是一块西瓜,是他爸从地里刚摘回来的早熟瓜。二胆子家年年都会种一块地的西瓜,已经种出了经验。在这大热天的有西瓜吃,那比吃啥都解渴。
“韶云哥,你尝尝我家的瓜,可甜了,你家种瓜没有?我家的瓜都能吃了。”二胆子把袋子交到韶云的手上,自己在床边铺上凉席,一屁股坐在上边,对着韶云问道。
“你自己吃了没有?我家也种了几分地,还小的很,没熟呢,都不用去看,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吃。”韶云接过二胆子的西瓜,一口咬下去,甜甜的爽到心里,韶云感激地看着二胆子这个儿时的伙伴,虽然长大了不少,但心性还是没有变,家里有啥好吃的总舍得给韶云带。
“真甜,你家的瓜是啥个品种,没有瓜子还甜的很,这么早就能吃了,不知道你爸是怎么种的,这么好。”半个瓜下肚,韶云对二胆子带来的瓜赞不绝口。
“去年的瓜没有现在的好吃,听我爸说这是无籽瓜,是打我姑家那边弄来的秧苗,也不知道咋养出来的,没有瓜子也能有秧苗,我也纳闷呢。问我爸几次,他都说不清楚,说好吃就中。”二胆子看韶云喜欢他带来的瓜,话也多了起来。
“我家一直没有种过瓜,今年我妈才想着种一块地,没有人会弄,我爸走了,就是瓜熟了也没人去看着。”说到种瓜,韶云又想起父亲来。
“我家一直是我奶奶要我爸弄的,她说爷爷在的时候,家里的西瓜都吃不完,年年都种,让我爸要不忘本,其实我奶奶太喜欢吃瓜了,一次能吃一个大的,我都吃不过她,嘿嘿。”二胆子说起她的奶奶,忍不住笑着,因为他是他奶奶宠大的,家里谁也不能欺负二胆子,他的姐姐和弟弟都没有他得宠。
二胆子的爷爷也在两年前去世了,二胆子一直在小学读了好几个一年级,最后才勉强被推着上了初中,但他非常不愿意读书,家里人也没有办法,本就有些木讷的性格,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说个不停。他最喜欢和韶云在一起,这几年韶云读初中和高中基本上都住校了,二胆子很少能见着韶云,他在小学算是大龄学生,个大,陪过一班又一班,但能和他玩在一起的没有几个人。
好像总有那么多人喜欢欺负他,认为他有点傻呆呆的,其实除了读书成绩不好,二胆子可聪明了,干啥像啥。
这或许就是上帝的公平,在给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就会给你推开另外一扇智慧的门。许多时候二胆子是开窍的,比一般的孩子都聪明。
韶云从来不认为二胆子笨,他喜欢他的实在和没有心计的赤诚,从小到大,虽然二胆子只比韶云小不到两岁,但韶云处处照顾着他,不许别的孩子欺负他。二胆子也很依赖韶云,总在受到委屈的时候想到韶云,这或许就是发下的感情。
场上的气温已经降了很多,韶云看着二胆子坐在地上的凉席上,就对他说道:“二胆子,你也到我的木床上睡吧,地上晚上有蚂蚁,你一头我一头,要睡老实了,别踢着我,现在不怎么热了。”
“没事,韶云哥,我在地上睡习惯了,我带的有花露水,洒在席子上,蚊虫都不咬我。我也把你的席子上洒一点,可香了,闻着就能做美梦,还能梦见个七仙女呢。嘿嘿,韶云哥,你说静茹姐漂亮吧,我咋看着她挺喜欢你呢,你们能在一起生活吗?”二胆子说着话,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瓶花露水,往自己的凉席上和身上洒了一些,又对着韶云的床上洒着,还特意给韶云闻了闻那香香的味道。
“别那么瞎想,她爸在给她找婆家呢,我还在读书,家里这么穷,怎么能在一起,现在不可能,将来也没有可能。”韶云把二胆子的话想了一想,其实他能感触到静茹对自己的情谊,就是青花嫂子的眼光他也能读懂。但韶云年轻的心现在还承受不起那么厚重的爱。
“韶云哥,我觉得静茹姐和你怪般配的,她长得好看,干活也成,现在是不读书了,但你不会多读了书,嫌弃静茹姐了吧,就像那个陈啥美的差不多意思,是不是又有好看的女孩喜欢你了,你被学校的其他女孩喜欢了?”二胆子看着脑袋不灵光,但在这个事情上,说的头头是道。还随带着把韶云比作那个见异思迁的陈世美。
韶云知道二胆子的话有着不可辩驳的说服力,知道二胆子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他有别于其他人的内心实在,他历尽了生活中的许多事情,在某些问题上,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想法是成熟而且不能辩驳的。
其实韶云也有对比着钱虹虹,季小青和静茹之间的差别,或许自己骨子里已经有陈世美那种思想在左右着自己的思维了。
他并不是不想做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和静茹这样在乡下干一辈子的农活,做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暇怡呢,就像一首田园诗写的那样:《农人的渴望》
立夏一过,
天气逐渐升温。
野外的一处村庄,
乌黑的瓦顶上空,
漫无边际的天光。
田野花香,
回荡着虫儿飞舞的声响。
奏鸣着家畜快乐的心音,
蝙蝠乘着夜色四处嚣张,
蚊虫活跃在绿草如茵的道旁。
天使在那一刻敲响晚祷的警钟,
农人回到那个歇息的家墙。
嘴里的小曲哼着乐章,
孩童的嬉闹合成无袖儿风一样。
牛羊入圈的哄响,
灶台飘散着迷人的饭香,
缕缕的青烟淡出厨房。
送给归家心切的人儿一丝向往。
圆圆的月儿还躲在天穹的远方,
树顶的枝叶已经摇曳出渴望。
沐浴的农人生活的并不荒凉。
心境抛洒着对日子的清澈和光亮。
也许西村的原野有着静茹的梦想也有韶云的渴望,但在骄阳似火的土地上,韶云的心也时常彷徨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向何方,有对大城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对陶渊明式的生活的幻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但想到和静茹就此结合在一起,生活在乡村,两个贫困的家庭,那日子又能幸福到哪里去呢,韶云不敢想象。
看着夜空中已经有些明亮的星星,和那正爬上枝头的月亮,韶云又想起了青花嫂子的半生,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农村生活着,也是人们眼睛里的社会最底层的人。为了生活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和渴望,不知道有多少个难熬的夜晚。
或许她是寂寞的,难耐的,需要慰藉和安抚的,但一个普通的,被命运作弄的,没有背景的人。就像一棵不起眼的树,在春天发芽冒绿,在冬天枯黄叶落,多少个风风雨雨,摸着自己娇嫩的身体,渐渐地衰老,干涩,她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青花嫂子的身体,和她那撩拨人的幽怨眼神,韶云的心不由的一荡,自己还年轻还不懂得成熟女性的魅力,但一颗青春的心免不了的被诱惑着。或许青花嫂子说的对,人的身体就是个魔鬼,人的欲望更是个魔鬼。没有人能忽视魔鬼的存在,但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却想着做神仙。看不上那些被魔鬼缠着的人。
二胆子问完韶云的话,自己已经躺在凉席上,呼呼地睡着了,他的酒喝的有点多,人也没那么多心思,能吃能喝不想,或许这才是人生快乐的秘诀。韶云突然就羡慕起二胆子来,要是自己也是个思维简单的人,忧伤和烦恼从不会缠绕着自己。
听着二胆子的呼噜声,韶云的眼睛也开始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就在月光的照射下,进入了梦乡。
梦中韶云梦见,静茹趴在自己的胸脯上,和自己笑,不停地挠着,韶云被挠的想笑但就是笑不出声来。而在自己着急的时候,青花嫂子过来了,吓的韶云想推开静茹,就是推不动,尴尬的韶云,脸火辣辣的烫。
“韶云哥,快醒醒,我怎么听见那边好像有动静,还有个人影。”被推醒的韶云一睁开眼睛,二胆子正趴在床沿上推着他,喊他起来看麦场那边好像有动静。
韶云一骨碌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那里,过去看看。”韶云顺着二胆子手指的方向,往麦场那边望去,月光下,确实影影绰绰的有个影子在麦场的那一头,弄出的响声虽然不大但在静静的夜晚还是很明显。
“谁?”韶云也是毛孔一炸,大声地呵问道。
但没有人回答,响声还在,影子还是在麦堆的另一边晃动着,韶云穿好鞋子,蹑手蹑脚地,抓着一个木叉把,猫着腰往那边移动着想看个究竟。
二胆子看着韶云起身了,胆子也大着,提着鞋子在韶云的后边跟着。近了,响声更大了。
“谁在哪里?快说话,不然我不客气了!”韶云举起木叉把大声地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