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村子尽头的荷塘,早就在秋风中,变了模样。
枯败的荷叶拖拉着脑袋,蔫蔫地漂浮在池塘里。
陌青花领着二丫在田埂边走着,经过荷塘的时候,她止步看了看败落的荷叶。
天色已经不早了,黑暗吞噬着仅有的亮光,上了黑影的旷野,显得格外的萧条。
今天是二丫她爸的忌日,最近二丫老说做梦,梦见了她爸。
其实在二丫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走了,根本没啥印象,或许梦里的模样,只是她自己的幻想。
陌青花对男人的记忆,一直是在梦中,久居守寡的日子,既苦了二丫,也熬着自己骚动的身体,一熬就是好多年。
渐渐看不起道路的田埂,被枯黄的野草覆盖着,铺满枯叶的野地里。
她得走两三里的路,才能到达二丫她爸的坟地。
陌青花的脸色很差,最近月经期不规律了,痛经的苦恼时常袭扰着她。
一个女人正当如狼似虎的年龄,生理上的不协调,让她的情绪很差。
没有生活和生理上的滋润,她在苦涩的田地中,艰难地度日。
眼看着二丫已经长大,自己的青春也在秋风中变得枯黄。
本来很匀称的身材,因为痛苦而略显笨拙。
田埂上的小路不好走,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摇摇晃晃,里边的祭品阴纸颠来荡去。
陌青花的头上包裹着一方头巾,淡蓝色的头巾在脑后打着一个蝴蝶结。
二丫娇小玲珑的身体,很灵活,她一跳一蹦地跟在陌青花的身后。
二丫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秋衣秋裤,浅花色的格子布衬着渐渐长开的身体。
一个小巧的马尾辫甩在脑后,左右摆动着,像个扫把一样,在后背上来回地晃动。
一缕刘海下闪着灵动的瞳眸,夜色下衬托的越发美丽。
娘儿俩踩踏在田埂上走着,枯草野藤缠绕着脚裸,每一次抬脚都像踩在软软的棉花上,噗噗的闷声带起灰尘。
田间的野地里,出来偷食的田鼠被惊的唧唧叫着,逃野似地窜出很远。
“娘,还有多远,你认得那坟不?”二丫见天色黑了,内心有些惶恐。
逃走的田鼠让二丫惊魂未定。
“过了这片田,那个高处的土堆就是了。”陌青花也有一丝不安。
踏进坟茔地,一股阴风冷飕飕的刮来,阴森森的感觉,恍若孤魂野鬼钻出来扒扯着身上的衣服。
几棵狗尿苔树长在坟堆上,上面的红色果实,泛着红红的光泽,像燃烧的鬼火一般在风中晃动着幽幽的光芒。
犀利的冷风吹在矮矮的枝条上,发出哨子一样的声音,似幽魂在悲歌。
二丫浑身发颤,她恐惧地拉紧青花的衣服,身体贴着她娘的后背,手越抓越紧。
陌青花左右看看坟地,确认了一下方位,用手扒拉开坟堆边的枯草,在东南方向清除一片空地来。
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地上,拿出祭品,小心的摆在空出的地上。
四样果子,一瓶白酒,还带来一个小酒杯和筷子。
安静地看着乱草覆盖的坟堆,里边躺着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他为她留有一颗种子。
“二丫,过来,给你爸跪下。”陌青花拉过身后惶惶不安的二丫,命令道。
二丫低下头,看看乱蓬蓬的草地,一磕膝盖跪下去,面对着坟土堆,脸色迷惑。
“孩子她爹,今天又是你的忌日,我和孩子来看你了,知道你好一口,给你带来一瓶,好好喝吧,喝完了就睡觉,别再到处游荡,孩子还小,受不住你的惊吓。”
“保佑二丫身体好好的,不被人欺负。我就谢谢你了。”陌青花祷告着,到最后声音哽咽,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
“呜呜,死鬼,你知道撇下我多难吗,你知道我是如何熬的吗?你倒是逍遥自在了,让我一个年轻的寡妇如何忍受。”陌青花悲从心中来,哭着哭着瘫坐在坟地前。
二丫也跟着娘哭了几声,或许她是被娘的伤心感染的,对爸爸的思念只限在梦里。
“娘,别难过了,哭坏了身体,爸也不知道。”二丫止住了哭声,规劝母亲道。
陌青花悲痛过后,心情得到了释放,在男人面前她可以放开心绪,述说自己的难处。
她在内心祷告着,若是自己有一天熬不住了,做下对不起他的事情,希望他不要和自己计较。
这或许是陌青花内心的一种挣扎,真有守不住的那一天,对于地下的男人,她也算是没有心理障碍了。
陌青花止住了哭声,把纸钱给二丫爸烧了去,又倒满酒杯,陪着坟堆里的男人喝了一杯酒,她的心安静了。
领着二丫磕完头,看着飞舞旋转的火苗,卷着阴纸的黑灰在坟堆上盘旋,她知道,孩子他爸把钱领走了。
离开坟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陌青花不时地回头看着坟堆上的火光,直到走出坟茔地,还能见着飞在夜空中的光亮,似点点鬼火在摇动。
“娘,你说爸会不会跟着我们回家啊?”二丫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她拉着陌青花的胳膊,贴着娘都有些害怕。
“瞎讲,我已经告诉他了,以后不准再回家,他听懂了,有酒喝,早就睡着了,以后你就睡踏实了,不会再梦着他了,别瞎想。”陌青花安慰着二丫。
其实她的心里也在发毛,这黑了的旷野,一个内心再强大的女人也有些打怵。
经过荷塘边的时候,她想起了那次肚子疼,阑尾炎发作,韶云背她的情景。
想着想着,心里暖暖的舒服,一阵暖流从身体里滑过,她感觉身体下边有些鼓胀,湿漉漉的难受。
二丫感触到娘的身体变化,暖乎乎的,身上发热,不由得抬眼看着娘,内心疑惑。
胡思乱想的过了荷塘,月色朦胧中走入村子,远处能听见零星的犬吠声,经过岔道口,前面一个人影渐渐地近了。
“韶云?”陌青花有些惊喜,有些不敢相信。
“青花嫂子,二丫?”韶云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竟然在岔道口遇见了青花嫂子。
最后一次见着陌青花,还是夏天麦收的时候,在她家吃了饭喝了酒,还享受了一回温柔的按摩。
三十来岁的年轻寡妇陌青花,看着保养的很好,肌肤白皙,不似一般的农村人,一下地就晒得跟非洲人似的。
一白显嫩,滴弱水,谁不知道女人最引人的就是白嫩。
何况陌青花的五官很端正,有南方人的灵气,北方人的结实身材。
“你这是在哪儿,这么晚回去?”陌青花的脸红过后,看着韶云问道。
“我看看张大爷,很久没回村了,顺道看看他。”韶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想静茹了,才踱到这边村子来的。
“哦,那你现在要回吗?要不到家里坐坐,好久没有见着你了,昨天静茹刚刚来了一封信,还提到你呢。”陌青花担心韶云急着回去,竟然有些舍不得。
韶云在月光下看着陌青花,一听到有静茹的来信,内心一动,他可是很久没有静茹的信息了,很想看看那信里都说了啥。
“嫂子,有静茹的信,方便给我看吗?我很久没有她的信息了。”韶云嗫嚅一声。
“方便,方便,大兄弟啥时候要看都方便,我和二丫刚刚给她爸上了坟,心里正慌着呢,有大兄弟陪在身边踏实。”陌青花喜上眉梢,上前两步,扯了一下韶云的衣袖,领头往家走去。
二丫看看韶云,欢喜地喊了一声韶云叔,有些羞答答地跟在陌青花的身后,韶云随着她们娘俩去了她家的院子。
来到院子中,陌青花急急地钻进了屋,把院子的灯打开。
自己跑到屋里扯去头上的丝巾,洗了一把脸,慌慌张张地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在小铜镜中看了自己一眼,才奔出屋子,把韶云让进屋。
“二丫,给你叔倒杯水,放茶叶。”陌青花一边唤着二丫,一边把凳子搬到韶云面前,让他坐。
韶云打量了一下青花嫂子的堂屋,收拾的整整齐齐,家具虽然不多,但摆放的很到位,每个地方都有合适的东西摆放着。
看得出来,陌青花平时是个很贤惠的女人,把贫穷的家过的踏踏实实。
“叔叔,喝茶。”十来岁的二丫已经很懂事了,她继承了她娘的许多优点。
陌青花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在韶云走入她家后,她的心就跳动不已,她总感觉在韶云面前像个小女孩一样。
既在乎起自己的衣着打扮,又在乎起自己的头发和脸,生怕哪里脏了乱了,韶云看着不喜欢。
“嫂子,要不你把静茹的信借我看看呗。”韶雨喝了一口茶,见站在一侧的陌青花有些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就开口道。
“哦,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发愣了,把正事给忘了。”说着话回头看了一眼正忙着收拾物品的二丫。
犹豫了一下说道:“二丫,到前院你二爸那里,把我刚刚腌制的雪里蕻拿过来,我要给你韶云哥带一点到学校吃。”
二丫看了一眼娘,又看看坐在凳子上喝茶的韶云叔,点点头,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转身出了门。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陌青花从内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股幽香扑鼻,她已经换了一件很漂亮的衣裳。
“大兄弟,这是静茹的来信。”陌青花递过手里的信,不经意间,双手触碰着韶云接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