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看着周围。

    也不能说‘看’，因为周围其实没有光，也没有物质，也不存在时间，有的只是纯粹的空间，而且这空间没有方向，非常奇异。

    但是，依然存在信息，并且这种信息可以被感知。

    此前曾经说过，对于三品以及三品以上的存在，就自身来说，外界的信息都可以是虚假的，都可以被更改，所以想要认知到‘真实’，只能去认知三品的本体。（详情可见第八百九十三章）

    李启感知着这里的信息，通过直接认知本体，以此来获得真实无误的信息。

    他可以感觉到……

    在这里，没有空间意义上的方向，而只存在空间本身，所以这里没有维度，空间不存在方向，因此体积无限小。

    三维的体积，二维的面积，以及一维的长度，这些所有一切的本质，其实都是在一个维度之中，不同方向的延伸距离。

    一维是一个方向，那么一维的体积就是那条线的长度，由两个端点的距离决定。

    同理，面积有两个方向，那么就是四个端点之间的方向。

    三维的体积以此类推。

    那么，如果没有方向呢？

    于是，就是只有一个端点了。

    只有一个端点，说明端点就是其自身，这是一个‘点’，没有体积，因为他既是开始，也是结尾，所以曲率无限大，时空曲率在该处发散。

    甚至还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其左右极限不存在，所以不趋近于任何值，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这里的概念就不是无限的，而是没有定义，也无法定义。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其曲率无限大，所以只要有一点能量，就会形成密度无限大的结果。

    因为密度无限大，所以温度也会无限高。

    那么，这样一个没有方向的点，就是李启所处的0维空间。

    一个没有方向的特殊维度。

    而作为零维，这里自然而然的会成为一切维度的‘中心’。

    很容易理解，所有的维度都必须从这里展开，否则便无法定义自身，这里不只是坐标系之中的零，而是一切维度的源头。

    无源无旋，无长无高，除了自身以外不存在任何性质。

    一切空间的中心，所有维度的展开处，如果是普通的物质进来，那么会直接变成‘基本单元’，只有三品这样的，能够自持自在的存在才可以待在这里。

    “辰极，原来不只是宇宙的中心……而是所有空间的‘中心’，真是，厉害啊。”李启感叹了一声。

    以这个零维空间为中心，不对，不能这么说，这个零维空间根本不存在中心一说，应该说……以这个零维空间为起点，所有的维度都在这里展开。

    这里蔓延一条线，那就是一维。

    蔓延两条，就是二维。

    以此类推。

    而这里有多少蔓延的线呢？

    李启看了一眼，答案是——无穷多。

    这是一个无穷维度，无限实数维度，甚至扩展一下可以达到‘不能取值的调和级数求和’的高阶无限。

    李启叹了口气：说道：“隐秘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只用言语就能交流的话，那有多么轻松啊，”

    “但有些事也不是单靠言语就能传达的，这是必然，如果什么都能说清楚，这世上人人都是高品了。”罗浮娘娘笑道。

    “通常都会有一些没有传达清楚的地方，或是谁也没办法明白的地方。”

    “像这种地方就要像这样来互相确认。”

    “所以对三品以上的存在来说，一切记载都很难说，唯有亲眼见证，去目睹到对方的本体，才能够认知到真相。”

    听着罗浮娘娘的教导，李启微微颔首，接着说道：“那么，娘娘，辰极在这里，那么，我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品契机，是吗？”

    李启这话，如果在外面让人听见，那可能会炸开锅了。

    不过好在这里只有李启和罗浮娘娘两个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然不必担心那么多。

    罗浮娘娘摇头表示否定，然后说道：“不，这里只是一半而已，你可知为何一品道途叫做‘日月行路’？”

    “一半？噢，这里是空间的起源，所以，还有时间的起源，是吗？所谓的日月行路，是要分成两个方面来理解吗？”李启问道。

    日月行路，或许可以这么理解。

    日月，也就是乌兔，是指的时间，而这个时间。

    而行路，则是指日月运行的区域，也就是空间。

    分成两个来理解的话，就要好懂很多了。

    从局部的角度（也就是物质的角度）是无法理解到完整的空间，同理，时间也是，所以需要结合。

    “不一样，你应该把二者结合起来，就是指，时间和空间的运行。”罗浮娘娘指正道。

    李启是天才，所以不需要多说什么，马上点头：“噢，我明白了……”

    他确实明白了。

    时空被视为一体，是因为它们都是运动形式的代名词。

    时间是运动的刻度，同理，空间也是运动的刻度。

    空间对运动的刻度，是‘距离’，也就是根据不同方向之下，运动的‘长度’。

    时间对运动的刻度，是‘长度’，依然是根据不同方向之下，运动的‘距离’。

    二者互为表里，不可分割。

    单位时间是怎么计算的？

    运动速度=空间距离/时间距离。

    v=s/t。

    动=时/空。

    他们之间的不同比值，构成了运动的一切描述和定义，所有的速度，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思绪，都可以被运动所诠释。

    而众所周知，时空可变，唯一不变的，是‘运动’本身。

    运动，是绝对的。

    万事万物都是永不停息地运动着的，没有绝对静止的物体，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而‘辰极’，就是运动本身。

    而且，从这里，甚至可以展开两个方向，就像是一个点可以延伸出两个方向的直线一样。

    右边是正数，左边是负数。

    也就是说，宇宙也可以有两个方向，一边是正无穷维度，一边是负无穷维度，而辰极是二者共同的中点。

    换而言之，在辰极所在的这个‘中点’，宇宙处于平衡状态，往左边发展，就会出现一个结局是‘热寂’的宇宙，往右边发展，就会出现一个结局是‘无限能级’的宇宙。

    时空的开端，就是这里。

    这么说的话，李启就完全理解了。

    怪不得，怪不得日月行路能够成为‘绝对参考系’，能够成为‘一品契机’。

    因为这掌握的不是什么时空之类的肤浅事物。

    日月行路所掌握的，是运动本身！

    是根植在一切哲学，逻辑，思维，乃至于物质之中的终极定律：‘运动’！

    在这样的终极定律面前，李启也只能自叹弗如。

    他真的能抵抗‘运动’本身的力量吗？

    如果说这是一品的契机，那么，那么……其他的一品，所掌握的是怎样的力量？

    李启不禁有些神往。

    就连运动这这种东西，都能够进行本质上的掌握吗？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么被说是掌握了物质与心灵的根基也不为过。

    李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比‘运动’这一事物更加深入，更加本质的了。

    什么精神，物质，全都要屈服于运动本身。

    因为，如果不运动的话，那么一切都无法被认知，也就无法诞生任何东西。

    如此一来，‘辰极’作为万物的中点，的确是够格的。

    罗浮娘娘看着惊讶的李启，然后说道：“不过，我的道无法掌握这个，所以都是阳真铅在办，可惜的是，他也失败了，他已经做不到掌握辰极了。”

    李启则将神智从那浩瀚无垠的道统之中抽离出来，他看向罗浮娘娘，说道：“所以，只能交由巫神山了，是吗？那么，这个秘密应该是巫神山已经得知了的，而适合的二品们已经开始尝试掌握了。”

    “而我如今也得知了这个秘密，娘娘是想让我晋升二品，然后尝试掌握？”

    说实话，李启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虚。

    掌握辰极？

    他？

    且不谈道途冲突的问题，李启什么时候晋升二品还没谱儿呢，一般来说，到了三品，那么凡人的一切天赋都将用尽，在这个地方，天赋对于进步已经毫无意义。

    能决定三品进步速度的，其实只有奇遇和争夺了。

    大家都可以轻易的将自己的天赋来到最顶端，那么剩下的其实只剩下对各种各样信息的处理和分辨能力了。

    “不，这种重任不应该托付给你，只是你确实应该了解这些。”罗浮娘娘摇了摇头：“掌握辰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李启笑着反问道。

    “……保险吧。”罗浮娘娘表情有些微妙。

    “那我就不谈这个了，对了，娘娘，既然如此，那么，辰极背后的意义，你有想过吗？运动存在的理由，你觉得？”李启换了个话题。

    “就我的答案来说，存在本身不需要理由，存在之外再言他物，实在是没意义。”罗浮娘娘答道。

    李启了然。

    怪不得罗浮娘娘说自己的道无法掌握，这样看起来的确是的。

    对道门而言，已经找到道之终极之后，再往上追溯，实在是没有意义。

    没有更本质的事物了，本质以外的一切就是不存在，虚无，只有这样才能承载无限，因为无限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我们能拥有“现实”，完全是因为宇宙的一切都是有限的。

    一个宇宙必须具有很多工业化的特征，例如，它必须是一致的、连贯的。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地方就宇宙中的任何东西进行最细致的试验，而且能够得出一致的结论。踢石头的脚总会感受到石头的反作用力，我们在哪儿踢、怎么踢都一样。

    另外，环境必须是自足的：任何问题都必须能在环境内找到答案，而不能使被控制者需要假定另有外部世界的存在。

    人要是出生在一片黑暗里，你肯定会想，世界上除了黑暗应该还有其他东西——你的意识怎么可能从那黑漆漆的一团混沌里头产生呢？

    所以，宇宙必然是自足的，各向同性的，本质已经阐明，而不必追求更之上的东西。

    这个答案，将罗浮娘娘的道途斩断了。

    诚然，这个答案很伟大，足以将罗浮娘娘推到三品的‘基本单位’的程度，却无法支撑她继续前进，她的三品道途已断。

    逐道之路，就是如此可怖，罗浮娘娘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只能选择转世重修，重新塑造自己的人生了。

    而且，这种重修，是放弃自己的‘实在性’，将已经超脱的自身重新投入那茫茫虚无之中，彻底将自己的生死乃至于‘自我’都置于其他三品的手中。

    不是所有道途断绝的三品都能做出这个决定的。

    一想到这里，李启都忍不住佩服那些愿意转世投胎的三品了。

    这可真是……

    放弃自己的实在性，放弃自己身为基本存在的所有力量和位格，降低成为可以被随意抹消的存在，然后去赌重塑自己的一个可能，

    而且，李启听说，胎中之迷的时候，越是痛苦的记忆越不容易忘记……所以最好给自己一点深仇大恨。

    还真是残酷啊。

    不过也正是如此，痛苦是一种机制，不忘痛苦是为了让生命更好的活下去啊。

    要是轻易的就忘记痛苦，人就会轻易的死掉。

    “那么，娘娘，你把我搞糊涂了，既不是要我来，你自己也用不上，那我到这个地方，还能做什么呢？”李启问道。

    “是你自己来的，我可没有邀请你。”罗浮娘娘说道。

    这话让李启一愣。

    自己来的？

    等等，这个地方可以自己来吗？他之前分明是感受到了特殊的波动以及罗浮娘娘的神意，所以才得以进来的。

    莫非是说——

    “等等，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辰极金丹法的隐秘，那么任何人都可以来？”李启问道。

    “嗯，要想彻底掌握这个地方，恐怕需要一品吧？也就是这里被发现了，所以阳真铅才被人皇剑……不提这个，至少暂时来说，这个地方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罗浮娘娘如此对李启回答道。

    李启总感觉她意有所指。

    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多问，李启大体上还是能明白的。

    修行之路上，没有人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路。

    所以，直到能证明那条路是错误的之前，唯有相信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并且拼命前进。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那么，我会努力的，而且玉儿和阳凝那边，我也会更上心些。”李启拱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