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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君一家于九月二十九日进京,恰好京城第一场雪落。
过午到家,家中一切安好。
方氏见了儿子媳妇,自然高兴,说道:“你姑姑昨日还打发人来问你们什么时候到家呢?”
“姑姑现在也不得闲,”徐春君一面命人把给婆母带来的东西放好一边说:“遇之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还没出月子。虽说娘家人也在跟前,可要紧的事还得姑母亲自张罗。更不能在亲家面前失了礼数。”
“我也是这么说啊,你们又不是外人。什么时候到家了,咱们打发个人去把你姑母接来也就是了,她那头儿的确是忙得紧。”方氏怀里抱着小孙女,又牵着大孙女,怎么看也看不够。
“祖母还睡着呢?”郑无疾说,“天冷了,她腰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提起婆婆金氏,方氏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有些发愁地说:“老太太这程子不大好,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说是怕今冬明春的。”
金氏已经八十多岁了,这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乎日日不离汤药。
“太医这么说是让咱们提前有个准备,也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徐春君宽慰婆婆,“说不定一看到我们就又有了精神,能慢慢好起来呢。”
“这倒也是,老太太这几天呐一直念叨着你们。”方氏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一会儿咱们到她那屋里去看看。”
金氏如今一天中大半日的光景都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丫鬟叫了好几声,她才睁开眼。
“芳菲,阿鸾,快叫太奶奶。”徐春君小声对两个女儿说。
两个孩子甜甜地叫着太奶奶,金氏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哎幼,我的两个宝贝疙瘩可总算回来了!”金氏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两个孩子鲜嫩的小脸蛋儿,“多好呀,两朵鲜灵灵的小花儿。”
徐春君和郑无疾也凑到跟前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拉着徐春君的手说:“春君啊,这么多年,你受累啦。别为我个老婆子担心,我能看到郑家变成这样,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又说:“再往前些,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徐春君又往前站了两步,老太太摸了摸她刚刚隆起的小腹,好半晌才说:“你这一胎准定是儿子,郑家有后啦。”
“老太太,您好好养着,我每天都过来陪您。”徐春君温柔地说,“我们如今回到京城来了,您就不用每天都惦记着了。”
“看不见你们自然是想的,可是说惦记也谈不上。知道有你,一切都好着呢。”金氏欣慰地说。
方氏怕她累着,忙走过来说:“老太太,让她们扶着你起来喝点儿参汤吧。
春君他们还没吃午饭呢,我先叫他们下去吃个饭再过来。”
赶到快要掌灯的时候,陆夫人来了。
徐春君连忙迎出去,挽着陆夫人的手说:“知道姑姑忙,我正跟无疾商量着明天去你那边呢。”
“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况且你明日到我那里必然要待上一天,就不能去娘家了。
我今天来看看你,说两句话,你明日好回娘家去,等过两天再到我们家,还能从容些。”陆夫人说。
“姑姑从来都为我们着想。”徐春君说,“遇之媳妇可真了不起呢,龙凤胎多难得呀!”
陆夫人也是心满意足说道:“我家这媳妇儿的确可人疼,善解人意,又懂规矩。
你们虽然没见过几面,可他一直惦记着你,听说你要回来,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一再跟我说,她出不得屋,管叫你哪天到我们那边去好好说说话儿。”
坐下之后,徐春君让丫鬟给姑母沏一碗他们从陈州带回来的茶。
然后又说起老太太身子骨的事。
一提到这个陆夫人也是满脸愁云,但也不便深说,只是说:“老健春寒秋后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该用的东西早都是齐全的,现在只是好好调养着。
现在入冬了,有些难熬。总是过了冬至就好了。”
然后又问了问徐春君如今身体怎么样,和前两胎反映是否一样。
“我带着孩子和平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也就是稍微能吃些。”徐春君说,“这一胎也一样。”
“你前两胎都是在陈州生的,我们都没能好好照顾你。这一胎可得千万小心在意了。”陆夫人说。
郑无疾明天还要上朝,所以陆夫人也没有久坐。
“等无疾上朝复命之后,你们到我们家去住上两天。”陆夫人诚心相邀,“这才几年的光景呀,无疾都是三十岁了。”
如今的郑无疾,已经完全脱去了早年的纨绔习气。
端方从容,目光沉静。
和他祖父年轻时候有七八分相像。
今天的雪本来也不大,况且天气也还暖和,所以没有多久就化了。
潮润润的风,让人有种初春的错觉。
徐春君和郑无疾把陆夫人送上了车,又给她带了些陈州的土产。
“今日刚回来,东西都堆着没规整完。”徐春君有些抱歉地说,“等我明日都收拾完了,再把给姑姑的东西都拿过去。”
“这些尽够了,”陆夫人说,“你留着送别人吧,我又不是外人。”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点儿心意。”徐春君说,“知道姑姑家什么都不缺。”
“快回去吧!别在这湿地上站着。”陆夫人挥了挥手,“你自己要当心,别累着,早些休息。”
看着陆夫人的马车远去,郑无疾对徐春君说:“你和姑姑两个人的缘分还真是深,她其实疼你胜过疼我。”
“姑姑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徐春君微微一笑,“我要多学习才行。”
夫妻两个手挽着手往回走,看着灯火辉煌的院落,心中也颇感慨。
想着也不过几年前,郑无疾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而如今已经成了官声清廉的大臣了。
“两位小姐已经睡了,”丫鬟过来说,“大人和夫人也歇息吧。”
室内生了碳火,暖融融的,新铺的被褥柔软蓬松。
“泡了脚就睡吧!”郑无疾打了个哈欠,他明早天不亮就得上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