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日,宋穆便已经知晓了这次春闱的诸多考官的安排。
主考官名叫常一东,如今贡院的院正,曾历任巴蜀郡的刺史,数年前入长安,做了礼部侍郎,而后入大学士境界,便升任了贡院院正。
宋穆对于这位常大人也算有些了解,对方曾多次邀请自己前往国子监讲学,是个开朗的中年人,也曾做过地方科举的主考官,说来也是中规中矩。
而其他的几位副考官,则大多是礼部和贡院的官员,宋穆倒是未过分在意。
所幸这些消息如今并未传播开来,否则宋穆做了这副考官,想来也不知还要弄出多少的事情。
只是很快,宋穆便被这常一东召集,言要众多考官前来商论这春闱试题之事。
宋穆得到这消息之后,便往着贡院而去,到达这里的时候,诸位考官也到了,正坐在这房间之中喝着茶水。
见到宋穆到来,这些人都纷纷扭过头来,其中也有宋穆相熟的面孔,当下相互拱手。
“宋大人来了,那我们便也开始商论吧。”
这边宋穆刚刚落座,那边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便是起身说道。
此人正是那常一东,传统儒士的打扮,当下看着众人。
“昨日我已经见了冯相与数位老大人,此番春闱的题目,却是会稍有些变动。”
“这番大人们要我等向出题,而后呈递老大人和陛下审阅。”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
过往会试,都是由陛下先出个大概的题目,而后礼部的老大人再补上几个主要题目,然后再交由诸多考官共同商论,讨论出众多方案,再呈递上去层层挑选。
就算如此,也曾出现考官所出考题,与最后考卷未有一个相同的情形。
如此已经用了不少年的方法,如今竟然忽然变了。
众人都多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便有人当下开口问道。
“大人,那可有所规矩,还是……”
“便只有一条要求,那便是今年考生众多,所中进士之比,也要更多。”
“所以今日,所要论的便也就三样,经义的题该主论何理,策论主论何事,诗词主作何物,诸位都写个大概出来。”
一众官员闻言都是纷纷摸了摸胡须个个面露沉思,宋穆坐在一旁,此刻见着几位大人拿出纸笔,此番也是微微垂目。
这次不一样的出题方法,让宋穆觉得颇有些不凡,不过仔细想来,这其中或许也有不同深意。
若是按照以往出题,无从所知,于万人都是公平,但是若自己能说上几句,那可就对即将参与考试的殿下有所益处了。
虽无所谓作弊之法,但自己毕竟更知晓殿下如今擅长何事,题目若是得心应手,到时必然也是一帆风顺,比之挠首搔耳的情形定要好上万分。
可如此也过分牵强,毕竟这还望此番春闱能有更多进士晋升。
众人当下都是低头沉思,偶尔在纸上书写什么,常一东当下也坐在位置上,同样也是落笔。
待到片刻后,常一东才开口问道。
“诸位可想出一些什么来了?”
当下宋穆认识的一位礼部侍郎起身,朝着对方拱手说道。
“回大人,我便想了关于经义之理,即论‘中庸’,策论便论四疆缓战之事,不知如何?”
此人如此说完,众人面色平静,宋穆此番却是微微皱眉。
对方所言的这些东西,宋穆品出些其他的味道来。
那策论的四疆缓战之事,乃是数年前冯相推行的主张,所谓缓和边境战事,以屯垦替代征战,稳固边疆,虽一改之前文朝凶猛出击的方式,但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而此事在文朝也多有议论,言冯相有中庸之嫌隙,而且冯相是少有主修无书的文人,其主修的便是。
这番对方所言,倒是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了。
果然众人还是有了一些眼神交换,旋即那常一东开口说道。
“此等题目也算不错,但或许于会试,不利诸举子突破。”
谷湘
“诸位,可还有什么好的想法?”
当下众人有所迟疑,不过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想法。
其中论述最多的,君臣,仁义德行,或是论文朝正统。
常一东也多有肯定和批评,只是一直都未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如此过了许久,常一东的目光忽的一转,当下落到了宋穆的身上。
“宋大人,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
众人闻言都纷纷看了过来,宋穆当下连忙起身,倒是有些犹豫。
常一东却是笑了一声,当下开口说道。
“宋大人可是状元出身,实不相瞒,当年你所写的经义之卷,可谓是冠绝天下,那状元四句如雷贯耳。”
“想来你的见解,会与我们有所不同。”
几人都是点头,似乎都是赞同常一东所言,宋穆当下则是连忙拱手。
“大人谬赞,在下阅历不深,也就是一点粗浅的见解。”
这般说着,宋穆当下开口与对方说道。
“关于这经义之理,我从诸位大人所言中,想着或许可以再大写,便是……文道何为?”
“文道何为?”
众人都是暗暗重复了一句,当下便有人说道。
“宋大人,可是这等题目该有多么宽泛,真要做了,却难判卷,举子应试也难抓重点。”
宋穆摇头,继续说道。
“在下所言文道,并非儒道,文乃我辈修习之要,伟力之主,所谓文道,便是具伟力,应何为。”
“圣人言,达则兼济天下,吾日三省吾身,往来所以皆为道,我等儒道以六德六行六艺为根基,但此番只于其中论文。”
“文以载道,文道为何,文道如何,文道何为,其中便不是宽泛,而是见微知著了。”
众人闻言,当下也是微微沉默,那坐在位置上的常一东听得这话也是微顿, 也同样觉得宋穆所言或许过于宽泛了。
正欲开口,却听到宋穆又说了一句。
“毕竟大人所言,此番为了能有更多进士,这首场论经义,不可马虎。”
此话一出,当下常一东倒也是一愣,竟也忽然觉得这宋穆所言的有了几分道理。
众人不言,于是常一东便开口言之。
“宋大人此言倒是颇有些奇妙,不过的确有所不同,值得再论。”
宋穆听你的这话,当下也只是露出一个笑容,便往后重新坐下。
常一东却又是问道。
“那不知宋大人觉得策论可写什么?”
宋穆此番面露思索,而后便只是说了一句。
“古往今来,策论多为民生,宋某实是无所过分见地。”
虽是短短一句,到仿佛点醒了众人,这春闱之策论,极注重实务,却不喜歌功颂德。
常一东听到这话脸上倒是更加有了笑容,还连说了几声善。
至于之后诗词,此事众人竟意外的都无所谓过分争议,宋穆便言当年自己所写诗词乃是为战场所用,此番必然再众实用。
如此,也算是短暂敲定了这一次的题目,只是结果让宋穆倒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欣喜。
看样子自己所言的东西,诸位大人却都是听进去了。’
如此一来,或许到时候,于殿下倒是一件好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