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藏枫的父亲?
凌汐池吃了一惊,忙向假山处看去,夜色中,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年人缓缓的被人推了出来。
那是一个清癯老人,形容消瘦,满头华发,看似已近风烛残年,可是他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自有一派雍容典雅、气度不凡。
凌汐池有些不解,据说萧藏枫是独子,为何萧藏枫只有二十岁,他的父亲看起来会如此苍老,而且眼前老人的苍老看起来并不像是正常的岁月老去。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还很年青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挺翘的鼻,薄薄的唇,坚韧挺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磐石,只见那小伙子腰间斜斜的挂着一柄剑,一柄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剑。
萧老爷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却在问萧藏枫:“枫儿,她是谁?”
萧藏枫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已不带丝毫感情,平静道:“一个普通的侍女而已,好了,请个安就先下去吧。”
这种情况,鬼都知道有问题,于是她反应奇快的向萧老爷行了一个礼,便准备闪人。
谁料萧老爷却突然道:“慢着。”
只见他眼波一闪,他身边的小伙子突然就动了,凌汐池只觉一道剑光朝她刺来,刚准备反击,剑尖已经停在她脖间,只待往前一分,她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而她之所以还没去见阎王,纯粹是因为两只修长的手指已在那把剑将要送她归西的那一秒准确并且有力的夹住了它,凌汐池没有尖叫,也没有闪避,只是平静的抬头看着面前用剑指着她的年轻人以及及时用手指夹住剑的萧藏枫。
萧老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看来并不是普通的侍女。”
萧藏枫冷笑起来,道:“父亲,她确实不是普通的侍女;还有,随风,以后不要随便用剑指着我的女人。”
很好,侍女转变成侍妾了。
那个叫随风的看了看萧藏枫又看了看她,终于收剑回鞘,凌汐池偷偷的看了一眼随风的剑,他的剑可真快呀,差不多和叶孤野一样的速度了。
萧老爷还在看着她,眼神中并没有觉得他刚才的行为有何不妥,只是很简单的为他刚才的行为做了一个总结:“很冷静,定力不错。”
凌汐池咬着牙,开玩笑吧,若不是萧藏枫这个人还算有点良心,她就死在那个随风的剑下了,而这老头还在那边轻飘飘的下这种结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看他的样子好似也站不起来,但她心知这个时候不是口舌之快的时候,埋头低声道:“那老爷已经试过奴婢的定力,奴婢就先退下了。”
萧老爷并没有同意她退下,而是问她:“你心中是否很不满?”
凌汐池迎视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是。”
他又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凌汐池笑了:“因为我现在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权利,也没有跟你讲道理的资格,我说我不满能改变什么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杀我,诚然我的生命在你眼中微如草芥,也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女,我是属于你们藏枫山庄的财产,你们要杀要剐我也只能听之任之,但我明白造成这一切的是霸权主义,是武力至上,你们已经习惯这种阶级模式,我没法跟你要求平等,在我没有反抗的能力时,我只有服从。”
萧老爷依旧目光如炬,问道:“若是有一天,你拥有的强权、拥有了武力,你当如何?”
凌汐池想了想,道:“自然是以德服人喽。”
萧老爷脸色微微有些动容,语气却不似在生气:“在你看来,我是一个无德的人?”
凌汐池简直无语,这个叔叔真难搞,你有没有德,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但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眼神瞅着他。
萧老爷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跟萧藏枫那个家伙一样,狂妄得欠收拾,然后他看着她道:“虽说枫儿要保下你,但是这藏枫山庄依旧由我做主,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给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
凌汐池看了萧藏枫一眼,见他周身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微微收敛了一些,回道:“萧老爷,我觉得吧,你儿子既然说我是他的人,这个理由是不是也应该由他来给你。毕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萧藏枫的嘴唇微微上翘,连眉梢眼角都渐渐有了笑意,萧老爷扭头看了萧藏枫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远处有一声嘈杂声响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萧藏枫的身旁有一道轻烟绕过,眨眼一个活生生的人便跪在他的面前:“庄主,青枫斋以及碧落天枫阁遇袭。”
萧藏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多少人?”
那人回道:“三十七。”
萧藏枫接着问:“何门何派?”
那人:“天刀门,铁血屠场,拂云楼,含鹰堡。”
萧藏枫笑笑:“居然没有阴河谷,留一个回去报信,其余的你们自行处置。”
那人得命,正要离开,萧藏枫突然道:“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来汇报,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
“是。”那人垂首应道,随即眨眼消失在空中。
萧藏枫看了凌汐池一眼,道:“青枫斋你是回不去了,先去妖儿的霜枫小筑歇息一晚,好了,你退下吧。”
凌汐池迎视着他的眼神,暗暗心忖,刚刚听到的那些门派,不正是冰冽暗杀名单上的那些门派吗,果然如叶孤野所说,他们要将这些事情全部算在她的头上,青枫斋遇袭,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她在藏枫山庄了,这么快便找上门来,很有效率。
在凌汐池走后,萧老爷才目光灼灼的看着萧藏枫,眼神冷厉,并不因为今日是萧藏枫的生辰而有半分父亲的柔情:“你这番大动作,是想做什么?”
萧藏枫的表情一凝,心中的热情瞬间冷了下来,这些年来,父亲从未记得过他的生辰,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对他都是严厉万分,在他身上,他从未感觉到半分父亲对于儿子的那种热切关爱,平时他可以不在意,可今天是他的生辰,父亲为何不能对他好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道:“孩儿年纪尚轻,便接掌了藏枫山庄,江湖中对孩儿不服的人实在太多,现如今又出来了一个冥界,处处与藏枫山庄作对,并且已网罗了各大门派,孩儿必须出手拔除冥界,以儆效尤。”
萧老爷听后并不太大反应,淡淡道:“如此说来,刚才那女孩儿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饵,既然是饵,那该弃的时候就弃了吧,你终归不会在江湖上呆太久的。”
萧藏枫眉头一皱,道:“父亲……”
萧老爷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道:“江湖上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我此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事,我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萧藏枫闻言,全身一怔,心中骤然出现刚才为他戴上玉佩的那个人,现在,那块玉佩正在靠近他心脏的地方升温发热。
他抬眸直视着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斩钉截铁道:“父亲,孩儿从小到大一切都听您的,从不敢有半分忤逆,唯独这件事不行。”
萧老爷目光如炬的扫了他一眼,冷肃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你的父亲!那她非死不可了。”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有我在,没人能伤她。”
就在两父子针锋相对的时候,这个事件的***却全然不知,凌汐池的心情很好,连步子都变得无比轻快,萧藏枫真的太守信用了,她一回去便被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领着去了账房,然后她便领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还是在古代,还是那么多两银子,真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不过今晚藏枫山庄的遇袭在她心中敲响了警钟,既然那些人已经知道了她在藏枫山庄,她得好好想想怎样应对接下的突发事件了。
凌汐池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愁云密布,再也没有半分睡意,只觉得江湖风雨几多愁,她们这些羁旅在外的人何时能够安定,江湖固然险恶,可这藏枫山庄又何尝不是龙潭虎穴,萧藏枫的父亲一出现就想要她性命,她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她到底还要过多久。
一夜无眠,早早的便有丫头在门外唤她:“凌姑娘醒了吗?庄主吩咐奴婢来传姑娘,庄主今日早点要用花蒸酿、桂花糖蒸栗粉糕、水晶蒸饺,饺子馅要素的,庄主素日里只要产自洛河一带的玉翡翠,姑娘要注意火候,火候一过玉翡翠的鲜嫩会大打折扣,另外姑娘再备一两样小菜便是,还有,奴婢要提醒一下姑娘,庄主早起会先用一杯茶,庄主平日里爱喝千峰岩的云雾茶,水要惠山的泉水,泡茶水一沸即可,万不可下投泡茶,先放一半水,再放茶叶,再续水,姑娘可要记清了。”
凌汐池听得头痛,萧藏枫这个变态,吃个早餐搞这样复杂,按照她原本的设想,本来就是一碟包子,一碗白粥,一盘酱菜交差完事,吃得这样精细,不怕得病吗?
一早上忙得她是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按照那丫头的吩咐将萧藏枫要吃的早餐准备齐全,萧藏枫似乎还是不满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水温高了一点,下次记得水再凉一分。”
然后夹起一只水晶蒸饺,尝了一口道:“火候过了,下次再减三分火。”
凌汐池气得吐血,嘟嚷道:“挑食会遭天谴的。”
萧藏枫扭头看她,笑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勉强算过关,不过还有待进步。对了,昨晚睡得可好?”
凌汐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回道:“托庄主的福,睡得可好了,对了,我早餐可给你做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月弄寒的消息。”
萧藏枫喝了一口花蒸酿,不慌不忙道:“急什么?先给我做完一天的膳食再说。”
凌汐池拳头捏的咯咯响,好,我忍!
半日后
“凌姑娘在吗?庄主午膳要用…………”
凌汐池:……
下午时分
“凌姑娘在吗?庄主晚膳要用………………
凌汐池:“萧藏枫,我去你大爷的……”
一天下来,萧藏枫所要的菜色之精致,搭配之复杂,要求之严苛,挑食之令人发指,无一不让她疲于应对。
直到萧藏枫用完晚餐,她这个垂首待命、随时准备听候召唤的人终于得了空闲,好在萧藏枫并没有再找她麻烦,至于那个难惹的萧老爷,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般没有出现过,凌汐池便准备去找叶孤野,让他教她几手功夫,用来克制那个叫随风的,那个随风的剑法太快,并且都是正中要害,一剑致命的招数,叶孤野的剑和他一样快,凌汐池想问问他,像这种剑法应该如何破解。
可刚走到叶孤野的小院外,还没来得及跨进去,突然有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唤住了她。
凌汐池扭头看着她,问道:“你找我有事?”
莫不是萧藏枫这个难缠的家伙又要吃宵夜了吧?
小丫头跑得有些急,喘着粗气道:“严总管让我来告诉姑娘,有位姓寒的小姐来拜访姑娘,眼下正在会客厅等着姑娘,似乎有很着急的事情。”
凌汐池脑袋里轰的一声,姓寒的姑娘,莫非是蓦忧,她怎么会来藏枫山庄找她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凌汐池发觉自己的手有些抖,连声音也有些抖,转身便朝藏枫山庄的会客厅奔去。
当她冲到会客厅的大门口时,立即见到了里面那坐立不安的人,来人果然是寒蓦忧,看到她来,还没等她说话,寒蓦忧急急忙的迎了上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霎时布满了水雾,凑近她耳边道:“汐池姑娘,是你吗?虽然阿冽哥哥说了你不是你,可我知道你就是汐池姑娘,求求你了,快去救救阿冽哥哥。”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冰……冰冽,怎……怎么了”
寒蓦忧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用力,无助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断断续续道:“阿冽哥哥说,江湖中最近组成了一个复仇联盟,说你在风满楼杀了很多门派的人,那些人现在来找你们寻仇来了,他说风满楼的事全是他一个人的错,不能连累你,所以他找到了那些联盟的人,约他们见面,我……我……汐池,阿冽哥哥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去救救他。”
凌汐池手心冰凉,反手抓住了寒蓦忧的手,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冰冽什么时候出发的?”
寒蓦忧哆嗦着嘴唇,柔弱的像是受惊的羔羊:“好像……好像,在西郊的烟雨亭。”
凌汐池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