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冰冽分别后,凌汐池并没有立马赶回风幽城,她们先是去了一个临近的县城,将手中的那篇檄文抄录了无数篇,带着穆苏和小草一路走走停停,只要是人多的城市,他们便停了下来,将檄文贴在最显眼的地方,并让小草和穆苏当众念给人听。
穆苏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念诵的时候声情并茂,并且还会趁着小草在念的时候,去街上拐些小孩子来听,一边听一边跟他们解释这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汐池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萧惜惟这招实在是妙极了,他以藏枫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世代经商的影响力,先是整垮了泷日国的经济,带走了泷日国的大量财富;现在又以这篇檄文,巧妙的利用舆论之力,先是弘扬了云隐国出兵泷日国乃是为了正义,这一举便是在争取百姓的支持,又揭露了泷日国当初使用恶劣卑鄙的手段灭了无启族,陷泷日国于不仁不义之地,于己而言,激发了云隐国士兵的斗志,凝聚军心士气,于泷日国而言,也是削弱敌方斗志,分化瓦解敌军的好手段。
很快这篇檄文便在邻近的几个城池中传得沸沸扬扬,官府也知道这篇檄文的影响有多大,再加之百姓对泷日国的朝廷早有怨言,当即派人出来镇压,四处搜捕散播这篇文章的人,凌汐池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多做停留,带着穆苏和小草一路往岳凌州的方向赶去。
还在路上的时候,她便又听说了一个消息,由于泷日国在与云隐国的对决之中节节败退,在经历了明渊之战的失败并且损失了大将军左超、关武之后,被迫退兵临泉,现举国上下对云隐国都充满了畏惧之心,又加之瀚海国同时进攻泷日国东部,岳凌州又爆发了起义,三件事情同时发生,对于泷日国虽然没有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对于开始进入积贫积弱的泷日国,无疑也是雪上加霜。
泷日国三面受敌,寒战天震怒之下,左想右想之后,不得不低下了头,接受了国师东方寂的建议,决定先向云隐国求和,据说已经派出使臣前往明渊城与云隐商谈议和之事。
这也是泷日国开国以来的第一次主从求和,对于泷日国而言,这是个极大的侮辱,但在求和的同时,泷日国已经集结兵力准备攻打被月凌军占领的岳凌州。
凌汐池不惊讶寒战天会做出这个决定,月凌军从决定起义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才一个月的时间,兵力不多,根基也不稳,是最好攻打的时候,寒战天当然不可能会任由他们发展壮大。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买了一匹快马,直朝安都城而去,以月凌军此时的兵力,即便举全军之力也未必真能同泷日国的旭日金麟抗衡,况且现在又兵分两路进攻风幽城和雪沁城,驻守安都城的兵力本就不多,她必须先赶回安都城再说。
当日月凌军选择先攻下安都城,是因为凌云峰离安都城最近,凌云峰西靠安都城的安山,北起风幽城的风曲山,自古以来便是由寒月国进入泷日国的一大关隘,拿下了安都城,占据了这个关隘,便可切断泷日国与岳凌州之间的联系,所以这个地方尤其的重要,只要守住了这个关隘,便能保住整个岳凌州。
凌汐池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安都城,刚走到震雷镖局的门口,便见整个镖局里外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幡,连门口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灯笼,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大大的奠字,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哭嚎声。
凌汐池蹙了蹙眉,看了看一脸惊诧的穆苏和小草,急匆匆的走了进去,能让整个震雷镖局哭丧的人不会是什么小人物,莫非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震雷镖局有什么重要的人去世了?
刚一进门,大院里跪着一大片人,清一色的披麻戴孝,正卖力的哭喊着,透过人群看了过去,灵堂之上,她的徒弟雷小虎正趴在一口棺上,哭得死去活来,沈桑辰也跪在他的旁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穆苏指着灵堂上的牌位好奇的念道:“恩师叶孤寻之灵位……”他抬头望着一脸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的凌汐池,问道:“汐池姐姐,叶孤寻是谁?”
小草拉着他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汐池姐姐看起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难道她是汐池姐姐的仇人?”
凌汐池抄着手看着哭得卖力的雷小虎,看得津津有味,原来看着别人给自己送终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
雷小虎一边哭一边嘶声大喊:“小师父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偏要寻死呢?你说你老人家临死之前怎么就没教我个一招半式的,连套武功秘籍也没留下,可惜你的一身绝世武功就这么失传了,徒儿即便是想继承你的衣钵也不能了啊,苍天啊,你怎么那么无眼啊,你是见我师父生得美,将她弄去当媳妇了吗?”
凌汐池听不下去了,咳了咳嗓子,朗声道:“雷小虎,你就这么急着给我送终?”
哭喊声骤停,偌大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扭头看她,见她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孩,便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小草没见过这么多人,尤其没见过这么多一脸凶神恶煞剽悍无比的镖师,吓得连忙躲到了凌汐池的身后,悄悄的探出了一个头好奇的四处看着。
雷小虎闻言,全身抖了两抖,扭头看见是她之后,全身软坐在地上,他先是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眼睛没问题之后,哆嗦着道:“小师父,你……你回魂了。”
凌汐池抚额,心中对雷小虎有一种说不出的嫌弃,她英明一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徒弟,她要是他爹雷老虎的话,早晚得被他给气死不可。
她气不打一处来的回道:“回你个大头鬼啊,你见过大白天回魂的吗?”
沈桑辰嫌弃的瞪了他两眼,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朝她奔了过来,扑到了她的怀里,惊喜的叫道:“汐池姐姐,我就知道你没事,这个坏东西非说你死了,要给你举办一个全安都城最盛大的葬礼。”
凌汐池挑眉看他:“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他了。”
雷小虎顿时眉开眼笑,一边擦眼泪一边奔了过来,口中嚷嚷着:“原来小师父你没死啊,害老子哭了半天。”
他一边走一边朝那些镖师挥手;“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群镖师如蒙大赦,急忙摘掉了自己头上绑着的白布,纷纷就往外跑,毕竟给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哭丧,他们心中也是十万个不愿意,怎奈他们现在被震雷镖局的养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雷小虎呵呵的笑着,突然脸色一变,又喝道:“站住!”
那群镖师又站住了。
雷小虎伸手指着满院的白幡和插满白色鲜花的灵堂,命令道:“这个……这个……这个,赶紧给我弄掉,我师父回来了,看着这些晦气。”
那群镖师连忙上前去将这些东西急急忙忙的撤了去。
雷小虎走到凌汐池面前,伸出袖子给她扇了扇风:“师父,你消消气,你很快就看不见这些东西了,都怪他们,跟我说你死了,哼!。”
凌汐池说:“废话少说,主公回来了吗?”
雷小虎想了想,面露难色的回道:“回来是回来了,只是这段时间因为小师父你失踪了,主公心情不太好,发了好多次脾气,还差点杀了那晚上来的那三个姑娘,现在还将人关着呢。”
凌汐池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雷小虎说:“前两日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是你的哥哥,今日一早,主公便同你那个哥哥出去了。”
哥哥?莫非哥哥来了?
凌汐池眼睛一亮,激动道:“那人可是叫叶孤野?”
雷小虎抓了抓头,说道:“好像……是的吧。”
“那他现在在哪里?”
雷小虎道:“迎风楼,他们往迎风楼去了,说是要赴一场什么当年未完成的约……”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汐池将穆苏和小草往他的怀中一推,说道:“你和桑辰照顾他们一下,我去去就回!”
雷小虎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两个孩子在怀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抱过小孩子,也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以前他恶名在外,安都城的哪个小孩子不是看见他就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威风极了,可是后来来了一个沈桑辰,打破了他一向觉得小孩子柔弱可欺的印象,非但不怕他,反而一出手便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了巴结沈桑辰,他可没少拍马屁,现在又来两个,他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他有些束手无措的大声喊着:“师父,这两小屁孩谁呀!”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你的师弟师妹。”
“师弟?师妹?”
雷小虎同穆苏和小草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了一抹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他本就生得五大三粗,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吓得小草全身一哆嗦,沈桑辰见状连忙将两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拍着胸脯道:“你们别怕他,他敢欺负你们我就帮你们揍他。”
凌汐池跑到迎风楼时,楼下已经站了一长街的人,他们听说有人要在迎风楼楼顶比剑,特意跑来看热闹的。
她知道当年泷日国秋猎之时曾邀那时还是寒月国三公子的月弄寒参加,月弄寒侥幸赢了哥哥半招,两人因此约定日后要在苍梧山巅峰论剑,可她没想到哥哥一来这里,便要和月弄寒比试,她能想到,也许两人约在今日比试或许与她有关,可此刻却不是他们比武的时候。
月弄寒和叶孤野已经站在了楼顶,两人迎风而立,就那样站着,未动一招一式,却能让围观的人感受到天地之间充满着肃杀之意。
几日不见,月弄寒消瘦了不少,脸上全是胡渣,看着有几分萧索落寞,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风姿俊逸,像行走于世间的落魄仙人,而叶孤野则与他相反,脸上充满着冷厉和坚毅,像一座挺拔的高山,高峻独立,岿然不动。
眼看着两人就要拔剑,凌汐池急忙施展轻功,如一朵青云一般落在了两人的中间,一手拦住一个,急忙道:“哥哥,月三,你们今日不能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