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黑暗 ,遍布着无边的煞气和森冷的死气。
凌汐池走到门口时,心蓦的一颤,望着那黑森森的房间,眉头皱了起来,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她会怀疑自己已经来到了地狱,一个连月光都渗透不了的人间地狱。
为何会如此?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造就这似乎永恒不变的黑暗?
一声苍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来了就进来吧。”
凌汐池抬步走进了房间里,紧跟而来的萧惜惟和琴漓陌见到那大开的房门,立时感受到了房间里骇人的气息,也是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头,随即跟着走了进去。
一道暗红的光闪过,房间里的老者屈指一弹,烛台上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光太弱,仍是驱散不了这满室的黑暗。
凌汐池看着面前曾对她指点过迷津的老先生,恭敬的说了一声:“老先生,您还好吗?”
十观先生嗯了一声,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劲风拂过,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只见他袖风一扬,顿时将满室的黑气全部驱散出去。
他望着那在月色下丝丝缕缕,萦绕不散的黑气,一双灵慧的眸子越发凝重起来。
琴漓陌跑到琴南和的身边,拉着他的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抽泣着说道:“老头子,这次你不会挺不住吧!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好棺材呢!你也不想这么憋屈的死吧!”
琴南和的手一探,闪电般的拧住了她的耳朵,吹胡子瞪眼道:“死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那么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我要死也会先一掌毙了你这个不肖子孙,省得留你这小畜生在世上祸乱人间。”
“啊!”琴漓陌惨叫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拯救自己的耳朵:“我是狗你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拧我的耳朵!”
琴南和咆哮:“我也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咒我死!”
阴沉死寂的房间里,因为爷孙两人的斗嘴,瞬间多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十观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好了,好了,南和兄,漓丫头还小,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琴南和哼了哼,松开了她的耳朵,琴漓陌揉了揉被拧红的耳朵,伸手挽住了琴南和的手,小脸在他手臂上蹭了两下,说道:“爷爷,你不要生气啦,你看你现在红光满面,拧我耳朵时力气又那么大,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十观看向了凌汐池和萧惜惟二人,一双似已洞悉一切的眼睛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光,似是欣赏又似是叹息,随即抬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
凌汐池坐下后,抬头望着屋外萦绕不散的黑气,问道:“敢问前辈,适才那黑气是什么?”
十观也望向了窗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一种灭世的魔功所产生的煞气,此功名叫神魔引,顾名思义,便是练成此功后会吸纳天地之间的魔气与杀意,引入己身化为己用,从而爆发出可杀神灭魔的威力,可与此同时,练成此功者会逐渐失去神智,狂性大发,直至陷入癫狂,六亲不认,变成一个只知杀人的狂魔。”
凌汐池的一颗心沉沉下落,若是没记错的话,刚才那满屋的黑气是在两位前辈为她的哥哥运功疗伤之时由哥哥的体内传到他们手上的,莫非哥哥的体内有这种魔功?
仅仅只是沾染了一点神魔引的气息便能使得两位功力如此高深的老人如临大敌,造成这森冷的满室杀意与煞气,那如果哥哥爆发了会如何?
一旁的萧惜惟凝眉道:“前辈所说,可是那数十年前祸乱武林的魔功神魔引?”
相传在六十年前,武林中曾出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凭借魔功神魔引大杀四方,先后屠杀了数十个门派,手段残忍狠绝,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凡被他屠杀过的门派,屋舍楼宇皆被他用鲜血染红,用来昭示他的战绩,他杀人不为仇怨,据说他疯狂杀人乃是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癖好,便是喜食人髓,凡是被他所杀之人,全身上下皆无伤痕,唯余脑顶破了个大洞。
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号——号无终老人。
此魔头一出,立即搅得整个江湖腥风血雨,可他武功之强,已非人力所能敌,为了阻止他继续为祸苍生,当时的藏枫山庄带领各派掌门挺身而出,与这个魔头在苍梧山大战了七天七夜,据闻那一战打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整个苍梧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终于集群雄之力将此魔头覆灭,神魔引就此失传。
这一役也造成了无数位正派高手喋血苍梧山,逃出生天的少之又少,或许是那一战太过惨烈,逃出去的人甚少愿意提及,那一战便被轻描淡写的揭过了,后人知道这一战的更是少之又少。
十观点了点头:“正是。”
萧惜惟看了凌汐池一眼,说道:“可神魔引这门武功自无终老人死后便已失传,为何会出现在汐儿的兄长身上?”
凌汐池也道:“对啊,我哥哥从未练过这种魔功,为何他的体内会有神魔引的功力?”
十观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惨烈的往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琴南和见状,怒道:“你哥哥体内的神魔引功力是被那该杀的叶伏筠注入体内的。”
凌汐池闻言大恸,“怎么两位前辈也知道叶伏筠?”
十观点头:“不止知道,我们更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当初的无终老人便是她。”
“什么?”凌汐池和萧惜惟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凌汐池甚至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叶伏筠便是当初的无终老人?”
就连琴漓陌也从靠着她爷爷的手臂站直了身体,机灵的大眼睛中蕴满了震惊。
他们当然非吃惊不可,因为他们确实想不到,当年祸乱天下的无终老人竟然还活着,竟然会是她——叶伏筠!
那她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凌汐池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连嘴唇也哆嗦了起来:“这么说,我哥哥伤得那么重也是拜她所赐了?”
看着她那么激动,全身更是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意,萧惜惟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可她如何冷静,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冲上仙霄宫手刃了这个罪该万死的女魔头,为她哥哥,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回个公道!
十观和琴南和则看着她,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萧惜惟见状,便知事态也许不会那么简单,起身说道:“还请两位前辈告知。”
十观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哥哥体内的神魔引功力确实是叶伏筠注入他体内的,她是想将你哥哥变成一个同她一样的魔头后为她所用,可你哥哥的伤却不是她造成的,而是……”
说罢,他又看了凌汐池一眼,终于说出了口:“你哥哥的伤乃是一个长得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出手伤的。”
“姐姐?”凌汐池的嘴惊骇的张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哥哥全身筋骨震断的人会是她的姐姐,她有些站立不稳,脚下更是踉跄了一下。
姐姐恨她她可以理解,可哥哥从小那么疼她,她怎么狠得下心将他伤成这样?
经脉全断,骨骼尽碎,若非面前两位老人的全力救治,恐怕哥哥早已……
她的身子在颤抖,萧惜惟连忙扶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中,拍着她的背示意她听两位前辈说下去。
十观边说边回忆起那天的情况:“那日同你的分别后,我和南和兄便动身去了距离仙霄宫不远的苍梧山,因为我从天机盘中得知,这一年会令整个天水局势大变,于你们会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为防仙霄宫那位下山作乱,我们便守在了苍梧山,也确实将她拦回去了一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以为至少她会等到龙魂出世之后才会再次下山,可那一天,你哥哥送那小姑娘回仙霄宫,我们有意提点,可你哥哥仍是一意孤行,执意要上仙霄宫不可,为防他出事,我们二人便一直悄悄的尾随着他们一路去了仙霄宫。”
凌汐池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滚落了出来,她知道哥哥为何执意要去仙霄宫,他是担心姐姐出事,他这一生,一直都在为她们两姐妹奔波,从未替自己着想过。
可姐姐为何要伤他?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急切问道:“我姐姐是不是也是被叶伏筠控制了。”
“她被控制了个鬼!”这时,琴南和的声音愤怒的响了起来:“我们一路尾随在他们身后,为防止被发现,一直不敢靠得太近,正好便看见了那老妖婆半道拦住了他们,你哥哥武功虽不错,可如何是她的对手,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神魔引的功力注入了他的体内,亲耳听见了她对你的姐姐说,如果她还想做仙霄宫的宫主,便按她所说的打断你哥哥全身的骨头!”
凌汐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惜惟道:“可两位前辈说,叶伏筠将神魔引的功力注入他的体内是想让他为她所用,可为何又要折断他的筋骨呢?这样岂非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琴南和看着凌汐池道:“不错,老妖婆最开始是想收服他为己所用,可那小子硬气得很,宁愿拼着一死也不愿受她控制,于是那老妖婆便想了一个法子,便是折断他全身的骨头,让他成为一个废人,好引你上山,便是想要看看,面对一个即将成为魔头的哥哥,你是选择让他生,还是让他死!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居然真的动手了,我们二人知道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只得先出手将你哥哥救了下来。”
凌汐池心痛如绞,她难以想象哥哥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对自己动手时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去怨谁怪谁,只得稳了稳心神,又接着问道:“可你们如何知道我在云隐国?”
两位老人看着她,又不说话了。
良久,十观才叹道:“实不相瞒,我们并不知你在云隐国,也并不是来找你的,是因为那小兄弟伤得太重,我们怕他挺不下去,只得问他最想去哪里,他说要来这里见一个人,我们才带他来的。”
凌汐池捂住了嘴唇,避免自己哭出声来,她想,她已经知道哥哥为何要来这里了,因为这里有一个她呀。
她扭头看着萧惜惟,哽咽着问道:“灵歌知道这件事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暂且还未让人告诉她。”
凌汐池道:“让他们见一面吧。”
这时,有小厮前来禀报:“陛下,侯爷吩咐小人来请几位过去。”